天明时分,白狼山的硝烟被晨风吹散,残雪上凝结的暗红血痂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刘备的中军大帐内,铜炉里的檀香混着伤药气息弥漫,帐外传来白马义从清理战场的呼喝,偶尔夹杂着收缴的乌桓铜铃轻响。陈武与赵云并肩立于帅案前,铁脊枪斜靠在帐柱,枪尖崩了个米粒大的缺口;赵云的亮银枪则横在膝头,甲胄肩叶新增的刀痕如蛛网般蔓延。
"二位真乃汉室栋梁!" 刘备推开镶玉的酒樽,亲自为二人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青铜爵中晃动,映着他鬓角未褪的寒霜,"昨夜白狼山斩敌千余,缴获马匹三百、粮草千斛,此捷既解幽州之危,亦挫胡虏锋芒。" 他将酒爵递给陈武时,指尖触到对方甲叶下渗出的湿热 —— 那是肩伤崩裂的血渍。
陈武接过酒爵,金属的凉意透过薄茧传来:"末将不敢居功,全赖赵将军率部穿插,方得首尾夹击。" 他侧身时,枪缨上的锦帕残片微微晃动,帕角那半朵梅花在晨光中似有若无。
赵云亦起身推辞,银甲肩胄在烛火下反射冷光:"陈将军谷口伏击如铁壁横江,某不过趁机骚扰罢了。"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陈武枪杆上 "定国安刘" 的刻痕上 —— 经过夜战血火的淬炼,那西个字竟似嵌入了枪杆深处,透着暗红的微光。
正言间,帐帘突然被冷风掀起,公孙瓒身披银白狐裘披风入帐。他靴底的积雪落在熊皮毡毯上,化作水渍,目光如电般扫过陈武与赵云,最终停在刘备脸上:"贤弟,某在帅帐己闻白狼山捷报!" 他声如洪钟,震得帐顶冰棱簌簌坠落。
刘备起身相迎:"正是,赖定国与子龙奋勇,方得此胜。"
公孙瓒大步走到陈武面前,见他枪缨系着陈旧锦帕,肩甲绷带渗出暗黄药汁,忽然解下腰间悬挂的金错鞍。鞍鞯以南海鲛绡制成,边缘用赤金错出猛虎吞日纹样,鞍桥处嵌着三颗鸽卵大的夜明珠,在晨光中流转着幽蓝光泽。"此鞍名为 ' 踏雪 '," 他将鞍鞯递给陈武,狐裘披风的毛领扫过枪杆刻字,"随某破匈奴左贤王时所获,今赠将军,愿你乘此鞍,再破胡虏!"
陈武单膝跪地接过,入手轻若无物,却知鲛绡下的牛皮衬里浸过二十层桐油。他想起三日前公孙瓒所赠的狮头宝刀,此刻腰间的刀鞘与手中的金错鞍相互映照,金属的凉意与狐裘的暖意交织。"末将必不负所托!" 铁脊枪在旁微微震颤,枪尖崩口处闪过寒芒,与鞍桥夜明珠的光交相辉映。
公孙瓒又转向赵云,拍了拍他的银甲肩胄:"子龙此战胜功卓著,某意升你为牙门将,领五百亲卫。" 他说话时,手指在赵云甲叶的刀痕上顿了顿,"明日便去军械库选副新甲,莫要寒了将士的心。"
赵云抱拳谢恩,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陈武怀中的金错鞍 —— 那鞍上的猛虎纹样,竟与陈武枪杆 "定国安刘" 的刻痕风格隐隐相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午后的阳光透过帐帘缝隙,在陈武的案几上投下斜长的光影。狮头宝刀横放在狼皮毡上,刀鞘狮头吞口处的绿松石幽幽发亮;铁脊枪斜倚在兵器架,枪尖凝着的保养机油顺着崩口缓缓滑落,在木架上积成细小的油珠。他用细布擦拭着金错鞍的赤金纹样,指尖划过猛虎的獠牙时,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语:"此枪名为 ' 定国安刘 ',儿当以枪为笔,在这乱世写下忠义二字。"
帐外传来白马义从的操练声,夹杂着赵云指导新兵的呼喝:"枪尖要稳!似陈将军那般,一扎便是要害!" 陈武握鞍的手指微紧,想起昨夜白狼山月下,赵云亮银枪如银龙闹海的灵动,与自己铁脊枪破阵摧城的刚猛,竟如日月同辉。
他将金错鞍与狮头宝刀、铁脊枪并列,金属的冷光在夕阳下交织成网。忽然明白:公孙瓒的金错鞍是北疆猛将的荣耀,刘备的温言是汉室宗亲的期许,而母亲的锦帕与枪杆刻字,才是他灵魂深处永不偏移的罗盘。幽州的营地如同易水边的渡口,而他的征途,注定要驶向更广阔的乱世烽烟。
黄昏时分,亲兵送来刘备特遣人熬制的热酒,陶壶里散发出艾草与当归的气息。陈武揭开壶盖,暖意混着药香扑面而来,想起玄德公方才在帐中欲言又止的眼神 —— 那目光落在他枪杆刻字时,总有种难以言喻的深沉。
恰在此时,帐帘被轻轻掀开,赵云提着酒坛入帐,银甲己换成素色劲装,肩头新换的绷带渗出淡红:"见将军帐中灯火未熄,某特来共饮几杯。" 他将酒坛放在案上,坛口的封泥裂开时,溢出涿县特有的黍酒香。
灯下对坐,两人默不作声地斟酒。陈武望着杯中晃动的酒影,映出自己棱角分明的脸庞,忽然开口:"某今日见伯珪将军赠鞍,那猛虎纹样甚是威风。"
赵云执杯的手指微顿,酒液在杯中荡起涟漪:"将军可知,某初投军时,曾在雁门见过匈奴左贤王的金错鞍,纹样与此酷似。" 他抬眼看向陈武,烛火在他眼中跳跃,"伯珪将军将此鞍相赠,可见器重。"
"器重是实," 陈武抚过铁脊枪的刻痕,那里还残留着昨夜血污的涩感,"但某更知,玄德公待人以诚。" 他想起刘备递酒时指尖的温度,想起白狼山战后玄德公亲自为他包扎伤口的细致,"方才他遣人送酒,这药香里掺了八味补药,是治内伤的良方。"
赵云闻言轻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某亦觉玄德公似有帝王之相。" 他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帐外巡逻的卫兵,"尤其是看他望着将军枪杆刻字时,那眼神..."
陈武握杯的手微微收紧,杯沿的缺口硌着掌心:"此枪乃家母所赠,刻字亦是她老人家心愿。" 他想起锦帕残片上母亲的针脚,想起南阳破城时枪杆刻字第一次染上鲜血的场景,"匡扶汉室,本就是我等汉臣本分,与依附何人无关。
"好个汉臣本分!" 赵云眼中精光一闪,举杯相碰,青铜杯盏发出清越的声响,"某敬将军!亦敬这 ' 定国安刘 ' 的志向!"
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回甘。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己明白彼此心中所念。窗外的易水在月下潺潺流淌,水声中隐约传来白马义从的巡夜号子,与帐内刀剑交辉的冷光相映成趣。他们尚不知,数年后赵云在长坂坡七进七出时,会想起今夜易水畔的对饮;陈武在赤壁横槊时,亦会记起白狼山月下那杆亮银枪的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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