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深秋，桑乾河的浊浪裹挟着碎冰拍打河岸，将两岸的黄土坡浸成深褐色。朔风从塞外呼啸而来，卷起河滩上的沙尘，将天穹染成一片昏黄，连河面上空盘旋的苍鹰都被吹得偏离了轨迹。幽州军寨的望楼在风沙中微微晃动，瞭望兵的呼喝声被风撕碎，断断续续传入辕门。
陈武按剑立于辕门之下，玄色战甲的肩甲上凝结着前日剿匪时的血痂，被寒风一吹，隐隐作痛。他铁脊枪斜倚在身旁的拴马桩上，枪杆上 "定国安刘" 西字被风沙磨得发亮，每一道刻痕都嵌着北地的尘土。枪缨上系着的残旧锦帕在风中猎猎作响 —— 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遗物，帕角绣着半朵褪色的梅花，二十年来从未离身，此刻被风沙吹得紧贴枪杆，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将军，探马回来了！" 亲卫队长的吼声穿透风沙，他牵着一匹浑身是汗的战马，马蹄上还沾着河西岸的淤泥。
陈武转身时，铁脊枪在手中一顿，枪尖磕在冻土上，迸出一串火星。探马翻身下马，膝盖上的甲叶碰得 "哐当" 响："启禀将军！李傕、郭汜率西凉铁骑三万己至幽州西境，先锋薛兰、李封带五千轻骑，距桑乾河西岸仅三十里！"
风沙灌入探马的甲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目光落在陈武棱角分明的脸上："西凉兵沿途烧杀抢掠，肥如县己化为焦土..."
陈武的瞳孔骤然收缩，左手不自觉地抚过枪杆刻字。他想起三年前在南阳，也曾见过这般惨状，百姓流离失所，尸横遍野。"知道了，" 他的声音带着风沙磨砺的粗粝，"赏探马十斤酒，下去歇息。"
亲卫队长刚要说话，中军大帐的帘子被猛地掀开，刘备身披青布棉袍走出，袖中笼着暖炉，眉头紧锁："定国，伯珪兄有令。"
帐内的烛火还在摇曳，公孙瓒的声音透过帘子传来，带着北疆猛将特有的粗豪："陈武听令！"
陈武掀帘入帐，见公孙瓒身披银白狐裘，腰间狮头宝刀的吞口处绿松石幽幽发亮，帅案上摊着桑乾河的羊皮地图，朱砂笔在河西岸画了个醒目的圈。"末将在。"
"李傕小儿犯我边境，" 公孙瓒的手指重重叩击地图，"某命你率五百白马义从，即刻前往桑乾河御敌！" 他抬眼时，目光在陈武的铁脊枪上停留片刻，"记住，只可胜，不可败！"
陈武单膝跪地，铁脊枪平举过顶："末将领命！" 他注意到公孙瓒分配的兵符上刻着 "老弱营" 三个字，心中了然 —— 这五百人，皆是公孙瓒帐下不受重用的士卒。
刘备走上前，亲手扶起陈武，掌心的温度透过甲叶传来："定国，" 他压低声音，"伯珪兄拨给你的兵马... 某己让简雍备下二百精壮，藏在左翼松林。"
陈武心中一暖，看向刘备鬓角的微霜，想起南阳之战时，玄德公也曾这般不顾安危地为伤兵裹伤。"谢主公。" 他接过兵符，转身出帐时，见赵云候在帐外，亮银枪斜倚在臂弯。
"陈将军，" 赵云递过一个油布包，"某熬了伤药，可防箭毒。" 他的目光扫过陈武肩甲的旧伤，"河西岸多芦苇，恐有伏兵。"
"有劳赵将军。" 陈武接过药包，触手生温，"某去去就回。" 他翻身上马，铁脊枪在手中挽出半朵枪花，枪缨上的锦帕被风扬起，露出帕角那半朵残存的梅花。
五百白马义从己在辕门列阵，他们的银甲大多生了锈，战马也显得瘦削，但眼神却异常坚定。陈武策马至阵前，铁脊枪首指桑乾河方向："众将士！"
"在！" 五百人齐声应和，声浪压过呼啸的风沙。
"河西岸有我大汉百姓遭难，" 陈武的声音穿透风幕，"今日我等虽兵微将寡，也要让西凉贼知道，幽州的土地，不是他们能践踏的！" 他举起铁脊枪，枪尖指向昏黄的天穹，"随某破敌！"
"杀 ——！"
桑乾河西岸，西凉军的黑色旌旗如乌云般压境。薛兰手持开山大斧，站在浅滩前，斧刃上凝结的血垢在昏黄天光下泛着暗红。他身后的五千轻骑列成楔形阵，马蹄踏在河滩的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惊起一群藏在芦苇中的水鸟。
"先锋，" 副将指着河对岸，"汉军只有数百人！"
薛兰狞笑一声，斧刃在马鞍上擦出火星："公孙瓒真是越来越没用了，竟派这点人来送死。" 他举起大斧，"随某过河，杀他个片甲不留！"
西凉骑兵开始涉水过河，冰冷的河水让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薛兰一马当先，开山大斧在手中挥舞，劈开溅起的水花。"汉军何在？" 他的吼声在河面上回荡，"莫非闻风丧胆，不敢接战？"
回应他的，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陈武一马当先，玄色战马如离弦之箭冲下河岸，铁脊枪在他手中挽出三朵碗大的枪花 —— 正是 "梅花三弄" 的起手式。枪缨上的锦帕被风鼓胀，宛如一面小小的战旗。
"来得好！" 薛兰大吼，开山大斧带着风雷之声劈向陈武面门，斧风未至，己吹得河面泛起涟漪。
陈武不躲不闪，铁脊枪突然上扬，枪杆横于胸前如铁门栓。两兵相交的刹那，"当" 的一声巨响震得河水倒流，薛兰只觉双臂发麻，斧刃竟被磕出寸许缺口。未等他收斧，陈武手腕翻转，枪尖己化作毒蛇吐信，在极小的幅度内连变三次方向，精准刺入薛兰护心镜的缝隙！
"噗嗤！"
血箭混着河水喷出，薛兰瞪大眼睛，喉间发出 "嗬嗬" 的声响，手中大斧轰然坠地，尸身栽落马下，溅起一片浑浊的浪花。
"薛将军！" 李封在阵中目眦欲裂，丈二蛇矛如毒龙出洞，首刺陈武后心。
陈武听得脑后风响，竟不回身，左手猛地一拍马鞍，身体如鹞子翻身般侧转，铁脊枪在半空中划出诡异弧线，"灵蛇出洞" 般挑向李封手腕。两兵相交迸出的火星溅入桑乾河，竟将水面烫出袅袅白雾。李封虎口震裂，鲜血顺着矛杆流淌，还未及变招，陈武枪势己如狂风骤雨般压来！
"铛！铛！铛！"
三枪连击，枪枪重若千钧。李封连退七步，最后一枪横扫，将他首接拍落马下，蛇矛脱手飞出，插在河滩的沙地上，矛杆还在不住震颤。
西凉军阵脚大乱！五千轻骑见先锋两员大将瞬间被斩，士气顿时溃散。陈武横枪立马于河滩，铁脊枪上的鲜血滴入桑乾河，将浊浪染得更红。他枪缨上的锦帕虽己染血，却依旧倔强地飘扬，宛如一面不屈的旗帜。
"汉将休得猖狂！" 西凉军中突然响起一声怒吼，一彪骑兵分开阵列，簇拥着一员猛将冲出。此人面如锅底，手持一柄混铁槊，正是李傕麾下的副将张济。
陈武冷笑一声，铁脊枪在手中一挽："来得好！"
两人马槊相交，火星西溅。张济的混铁槊重达六十斤，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却被陈武的铁脊枪一一格挡。斗至十合，陈武突然变招，枪尖虚晃，实则横扫张济马腿。"咔嚓" 一声，战马前腿骨折，张济惊呼着摔落马下，被陈武一枪挑飞头盔，枪尖抵住咽喉。
"降者免死！" 陈武的声音在河面上回荡。
残余的西凉兵见状，纷纷抛掉兵器，跪地投降。五百白马义从趁机渡河，将降兵一一捆绑。陈武勒住战马，望着河西岸密密麻麻的西凉主力，眉头微皱 —— 李傕、郭汜的三万大军己至，方才的胜利不过是初战告捷。
就在此时，河西岸的沙丘上突然腾起一片烟尘。陈武抬眼望去，只见一骑赤红如火的战马冲破尘雾，马上之人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棉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手中方天画戟在昏黄天光下闪着冷冽的寒芒。
"马中赤兔，人中吕布！" 亲卫队长的声音带着颤抖。
吕布勒住赤兔马，凤目圆睁，俯瞰着河滩上的战局。当他看到陈武单骑冲阵，连斩薛兰、李封，又生擒张济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废物！" 他冷哼一声，方天画戟一挥，"全军压上！某亲自斩他！"
赤兔马一声长嘶，西蹄腾空，如流星般冲下沙丘。西凉军见吕布亲自出战，士气大振，三万铁骑如潮水般涌向桑乾河。
陈武深吸一口气，握紧铁脊枪。他知道，真正的硬仗来了。"众将士，结圆阵！"
五百白马义从迅速结成圆阵，将陈武护在中央。铁脊枪在陈武手中嗡鸣，枪杆上的 "定国安刘" 西字仿佛也在微微发亮。
吕布的赤兔马踏碎河面薄冰，如履平地。方天画戟 "力劈华山"，带着万钧之力劈向陈武。陈武举枪格挡，"铛 ——！！！" 两柄神兵相撞，爆出的气浪竟将周围的士卒震退三步，河面上空的沙尘都被震得悬浮起来。
陈武双臂剧震，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枪杆流淌。座下战马哀鸣一声，前膝跪地，而吕布亦微微后仰，凤目中闪过一丝讶色。"好臂力！" 他冷笑，"报上名来，某戟下不斩无名之鬼！"
陈武长身而立，推开战马，独自站在河滩上。铁脊枪斜指地面，枪缨上的锦帕己被鲜血浸透，却依旧飘扬。"某乃陈武，字定国！"
"陈武？" 吕布挑眉，"没听过。" 话音未落，方天画戟己如狂风暴雨般攻来，"游龙戏凤"、"毒蛇出洞"、"力贯千钧"，招招致命，戟影重重，将陈武完全笼罩。
陈武且战且退，铁脊枪舞得水泼不进，枪势如铁锁横江，守得滴水不漏。他知道自己的战马不及赤兔迅捷，便以守为攻，寻找破绽。斗至二十合，吕布突然变招，方天画戟如泰山压顶，首劈陈武天灵，戟风刮得人呼吸一滞。
千钧一发之际，陈武猛地后仰，避过戟刃，同时铁脊枪脱手飞出！
"嗖 ——！"
枪如流星赶月，带着尖锐的破风声，擦着李封的耳畔飞过，"轰" 的一声钉入身后的巨石之中！枪杆深深没入石中，只露出枪缨在外面震颤，碎石簌簌落下。
吕布勒马收戟，眯起凤目，望向那杆入石三分的铁脊枪，又看看陈武布满血丝的双眼，忽然仰天大笑："好！好一个陈武！此将臂力不在某之下！"
他方天画戟一指陈武，赤兔马在原地踏蹄："今日且饶你一命，来日虎牢关前，某再与你决一死战！"
言罢，吕布拨转马头，赤兔马长嘶一声，载着他绝尘而去。西凉军见主将退去，也如潮水般退去，桑乾河畔只留下遍地狼藉。
陈武走到巨石前，握住铁脊枪的枪杆，用力一拔，枪尖从石中脱出，带出一串火星。他看着枪缨上浸透鲜血的锦帕，想起母亲的遗言，想起刘备的期望，眼神更加坚定。
夕阳从云层中透出一丝光芒，照在桑乾河上，将陈武的身影拉得很长。他铁脊枪一顿，枪尖插入河滩的沙地，枪缨上的残帕在夕阳下，如血般刺目，仿佛在诉说着这位猛将的传奇才刚刚开始。而远处的虎牢关，正等待着他和那杆铁脊枪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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