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困兽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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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困兽之斗

 

天光从雕花窗棂的缝隙里艰难地透进来,驱散了洞房内最后一丝暧昧的暖色,却照不亮满地狼藉的冰冷。破碎的琉璃、瓷器、扭曲的玉器残骸,散落的珠钗,还有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红绸,如同战场上惨烈的遗迹,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战役”。

白潋蜷缩在拔步床的角落里,身上胡乱裹着一条勉强还算完好的锦被。头痛稍缓,但额角的肿包依旧清晰,一抽一抽地提醒着她昨夜的屈辱和那碗“安神汤”的霸道。身体深处残留的药力让她依旧感到虚软和阵阵恶心。

“吱呀——”厚重的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王府二等丫鬟服饰、约莫十西五岁的小丫头探进头来。圆圆的脸蛋上写满了惊惧和不知所措,当看到满室狼藉和床上那个苍白憔悴的身影时,更是吓得小脸煞白,倒抽一口冷气。

“王…王妃娘娘。” 小丫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凶兽。

白潋眼皮都没抬,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冷哼。

小丫头抖得更厉害了,但还是硬着头皮,端着一个黑漆描金的托盘,蹑手蹑脚地挪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碧粳米粥,几碟精致的小菜,还有一碗散发着浓烈药味的汤剂。

“娘娘…该…该用早膳了…还…还有…太医开的安神汤…” 小丫头将托盘放在床边一张未被波及的小几上,垂着头,声音细若蚊呐。

安神汤?白潋猛地睁开眼,凌厉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向那个小丫头。

“啊!” 小丫头吓得惊呼一声,连连后退,差点打翻托盘,脸色惨白如纸,“娘…娘娘息怒!是…是王爷吩咐的…说…说您需要静养…” 她语无伦次,几乎要哭出来。

“静养?” 白潋嗤笑出声,声音带着宿醉般的沙哑和浓浓的讽刺,“是怕我再发疯,砸了他这金碧辉煌的王府吧?” 她挣扎着坐首身体,锦被滑落,露出里面皱巴巴的红色中衣。她看也不看那碗药汤,只伸手指了指地上的狼藉,骄纵的眉眼间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戾气,“把这些碍眼的东西,给我收拾干净!立刻!马上!”

小丫头如蒙大赦,也顾不上那碗药了,慌忙应道:“是!是!奴婢这就收拾!这就收拾!”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去叫人。

很快,几个粗使婆子和丫鬟低着头,屏着呼吸,战战兢兢地进来收拾。她们动作麻利,却连大气都不敢喘,眼神躲闪,偶尔瞥向白潋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畏惧。显然,昨夜“新王妃新婚夜发疯砸洞房”的惊天丑闻,早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王府的每个角落。

白潋冷眼看着她们忙碌,像看一群没有生命的傀儡。她端起那碗温热的米粥,小口小口地喝着。米粥软糯香甜,滑入空荡荡的胃里,带来一丝暖意,却驱不散心底的冰寒。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日复一日的囚禁与对抗。瑞王府很大,亭台楼阁,水榭花园,极尽奢华。白潋名义上是这座府邸的女主人,却像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昂贵摆设。萧恒自那夜离去后,再未踏足关雎院(她的居所)。府中管事仆役,表面恭敬,实则疏离冷漠。那些精心烹制的膳食、按时送来的华服美饰、源源不断的滋补汤药,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和圈养。

白潋骨子里的骄纵被这巨大的落差和冰冷的囚禁彻底激发出来。送来的新衣料子不够鲜亮?砸!当着管事嬷嬷的面,将整匹价值千金的蜀锦扔进院里的荷花池。

午膳的汤咸了半分?掀桌!精致的杯盘碗盏碎了一地,汤汤水水泼洒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太医请平安脉时多看了她一眼?抄起手边的玉如意就砸过去,吓得老太医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告退。

关雎院几乎日日上演着“王妃发怒”的戏码。摔东西的碎裂声、白潋尖利刻薄的呵斥声、丫鬟婆子压抑的哭泣求饶声,成了这座精致牢笼里最不和谐的音符。

京城里,关于瑞王妃的传言更是沸沸扬扬。从“替嫁庶女命薄福浅”到“性情乖张,粗鄙不堪”,最后演变成了“被瑞王厌弃,己然失心疯”。那些曾经嫉妒她凭借美貌飞上枝头的贵女们,如今更是幸灾乐祸,茶余饭后,瑞王妃白潋如何“痴傻癫狂”成了最热门的谈资。

“听说了吗?昨儿个又把一桌御赐的席面给掀了!啧啧,暴殄天物啊!”

“何止!听说连王爷赐下的安神药都敢泼在管事脸上!真真是疯了!”

“到底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庶女,空有张脸,半点规矩都不懂!瑞王殿下何等人物,岂能容她如此放肆?依我看,被休弃是迟早的事!”

流言蜚语如同淬毒的细针,无孔不入。白潋坐在关雎院临湖的轩窗边,听着院墙外隐约传来奴婢的议论,手里把玩着一支赤金点翠凤簪,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骄矜的弧度。休弃?她求之不得!这劳什子的王妃名头,她早就想踩在脚下了!只是萧恒似乎铁了心要把她关在这里“养”着,用这王府磨掉她所有的棱角,让她变成一具听话的行尸走肉。

休想!

她猛地将凤簪掷在梳妆台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目光无意间扫过妆奁底层,一个被揉皱的纸角露了出来。她皱眉,伸手将其抽出。

那是一张被匆忙塞进去的信笺,纸张粗糙,字迹却清雅飘逸,带着一股熟悉感。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显然是一封被截留的残信

“江南好,恒郎勿念,芷心匪石不可转也,待风波稍定,自有重逢之期。”

落款是一个模糊的“芷”字。

白芷!

白潋捏着信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一股混杂着荒谬、愤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首冲头顶!

好一个心有所属的瑞王萧恒!好一个追求真爱的嫡姐白芷!他们一个抗旨逃婚,追求自由爱情;一个心系佳人,将她这个替身囚在府中当活靶子!而她白潋,成了他们伟大爱情故事里那个最可笑、最可悲的牺牲品!

“呵…呵呵呵…” 低低的笑声从她喉咙里逸出,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冷意。她将信笺一点点撕碎,如同撕碎某种可笑的幻想。碎片从指间飘落,如同祭奠的纸钱。

这王府,这屈辱,这被当作棋子的命运她白潋,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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