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镜中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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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镜中鬼影

 

素描本带来的冰冷恐惧,像一块沉重的铅,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感。

陈屿那僵硬的笑容和“情绪宣泄”的解释,非但没能驱散寒意,反而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汹涌的暗流之上。

整个下午,我都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借口膝盖疼,蜷缩在客厅巨大的沙发一角,抱着一本随手抽出来的画册,视线却空洞地落在纸页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窗外的风雪似乎永无止境,灰白色的混沌遮蔽了天光,让室内也始终笼罩在一片昏沉的暮色里。

陈屿没有再试图靠近我,他安静地坐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里,膝上也摊着一本厚重的艺术史书籍,姿态优雅,神情专注。暖器的红光在他侧脸上跳跃,勾勒出平静的轮廓。

但这平静,像一张精心绘制的假面。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他。他翻动书页的手指修长稳定,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看起来那么正常,那么无害。

可素描本里那些扭曲尖叫的灵魂,还有他蹲在我膝前时那惊鸿一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感…这些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灼着我的神经。

手腕上的黑曜石,冰冷依旧。我甚至能感觉到它汲取着我皮肤的温度,像一个活物般紧紧吸附着。

时间在死寂和风雪声中缓慢爬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绷紧到极致。

陈屿偶尔会抬起头,对我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询问我需要什么。他的声音依旧醇厚悦耳,眼神清澈。可每当对上那双眼睛,我就像被无形的针刺了一下,迅速移开视线,含糊地说“不用”。

我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傍晚时分,陈屿起身去做晚餐。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逃离了客厅那令人窒息的氛围,拖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膝盖,挪进了主卧自带的浴室。

我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一点冰冷的清醒。

关上浴室门,落锁。清脆的“咔哒”声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我靠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镜子里映出我苍白憔悴的脸,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惶恐和疲惫。

“冷静,林宴,冷静…”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语,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这该死的暴风雪和封闭环境把人逼疯了?也许…那素描本真的只是他过去的一段黑暗插曲?

我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寒意激得我一哆嗦,混沌的大脑似乎也清晰了一瞬。水流哗哗地冲刷着陶瓷面盆,带走我脸上的水渍。我抬起头,再次看向镜子,想整理一下湿漉漉的鬓角。

就在那一刹那——

镜中的景象凝固了我的血液。

镜子里,我的身后,那片空旷的、被暖色灯光笼罩的浴室空间里,一个模糊的影子,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那是一个女人的轮廓。

极其模糊,像隔着毛玻璃,又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边缘带着扭曲的噪点。

她穿着一条看不清颜色、样式简单的裙子,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部分面容。她就那样静静地、无声无息地站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仿佛一首就在那里,只是我从未察觉。

没有实体感,更像是一团凝聚的、冰冷的雾气,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我全身的汗毛在瞬间根根倒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我猛地转身!

身后——空无一物。

只有暖黄的灯光,光洁的瓷砖,空荡的浴室。刚才那个影子站立的地方,只有空气在缓缓流动。

幻觉?又是该死的幻觉?

我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呕吐出来。

我死死地盯着那片空地,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烧穿。什么都没有。除了…那股仿佛深入骨髓的、冰冷的绝望感,依旧弥漫在空气中,挥之不去。

我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一寸寸地转回头,再次看向那面巨大的镜子。

镜子里,只有我惊恐万状、毫无血色的脸。

那个影子…消失了?还是…从未存在过?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我的西肢百骸。

膝盖的疼痛早己被这极致的惊悚淹没。我几乎是扑到门边,拧开锁,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浴室,后背紧紧抵在冰冷的卧室墙壁上,大口喘着气,目光惊恐地扫视着卧室的每一个角落。

什么都没有。一切如常。

“宴宴?”陈屿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怎么了?摔跤了吗?”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我能说什么?说我看到鬼了?他会信吗?还是会像之前一样,用“幻觉”、“疲惫”、“房子闹脾气”来安抚我?然后递上另一片白色的药片?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我。我甚至不敢走出卧室。

“没…没事!”我勉强挤出声音,带着自己都听得出的颤抖,“水…水龙头有点问题。”

外面安静了片刻。接着,脚步声靠近。

陈屿的身影出现在卧室门口。他手里端着一个玻璃水杯,目光扫过我惨白的脸和抵在墙上的狼狈姿态,眉头微蹙。

“脸色这么差?”他走进来,把水杯递给我,“喝点水。水龙头怎么了?”他语气温和,带着解决问题的可靠感。

我接过水杯,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回神。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含糊地说:“没…没什么,可能是我没关紧。”

我小口啜饮着水,试图压下喉咙里的干涩和恐惧。

陈屿没再追问,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我的皮囊,看到我内心翻腾的惊涛骇浪。“晚餐好了。吃点东西,暖暖身子。”他转身离开,留给我一个沉稳的背影。

晚餐是精心熬制的奶油蘑菇汤和香煎鳕鱼。

热气腾腾,香气扑鼻。但我味同嚼蜡,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恐惧。那个镜中的女人影子,如同烙印般刻在我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陈屿坐在我对面,姿态优雅地用餐,偶尔关切地看我一眼,询问汤的味道如何。

窗外,风雪似乎又猛烈了一些,呜咽声变成了低沉的咆哮。

“你看起来心神不宁,宴宴。”陈屿放下银勺,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目光沉静地落在我脸上,“是因为昨天没睡好?还是…膝盖还在疼?”

他的眼神温和,带着探究。我捏紧了手中的汤匙,指节泛白。告诉他?告诉他我在浴室镜子里看到了鬼?

“屿…”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自己都陌生的恐惧,“我…我刚才在浴室…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

我艰难地说完,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着他的反应。

陈屿脸上的温和关切瞬间褪去了一点点,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了然?甚至是…一丝难以察觉的…兴趣?快得如同错觉。随即,担忧重新覆盖上来。

“人影?”他微微倾身,声音放得更柔和,带着安抚,“在浴室?什么样的?”

“一个…女人…”我艰难地描述,“很模糊…穿着裙子…长发…就站在我身后…一回头又不见了…”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连自己都觉得这描述苍白无力,像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果然,陈屿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充满了理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宴宴,”他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越过桌面,握住了我冰冷僵硬的手。

他的掌心依旧温暖干燥,但此刻的触碰却让我像被毒蛇缠上,几乎要弹跳起来。“这房子年代不短了,加上这种极端天气,气压变化、光线折射…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的。尤其是你现在,膝盖受伤,精神又紧张,还休息不好。”

他的手指在我手背上轻轻着,带着一种催眠般的安抚力量。

“而且,”他压低了声音,眼神变得凝重而神秘,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口吻,“这山庄…以前据说也发生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有些残留的…气息,可能会影响敏感的人。你看到的,可能只是那些负面能量在你精神疲惫时造成的投射。不是什么实体,别自己吓自己。”

他的解释无懈可击。

科学道理(光线折射、气压)、我的状态(受伤、紧张)、再加上一点山庄的“传说”作为佐料。逻辑严密,语气诚恳,充满了对我的担忧。

如果是昨天,我或许就信了。

但经历了素描本的冲击,经历了膝盖前那惊悚的眼神,此刻他这套说辞,配合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却只让我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和更深的恐惧。

他在引导我。他在试图控制我的认知。他在告诉我:我看到的不是真实,只是我的“错觉”和“精神投射”。

他在对我进行“煤气灯效应”!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我心中最后的犹豫和幻想。

“可是…”我还想挣扎,想描述那股清晰的绝望感。

“好了,”陈屿打断我,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别想了。都是些无谓的东西。”他松开我的手,站起身,走向料理台。“来,把这个喝了,安神。”

他背对着我,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熟悉的白色小药瓶,倒出一片小小的白色药片。然后拿起一个干净的玻璃杯,倒了半杯温水,将药片放在掌心,朝我走来。

那枚小小的白色药片,在他掌心里,像一粒裹着糖衣的毒药,散发着冰冷的不祥气息。

“不…”我下意识地抗拒,身体往后缩了缩,“我不想吃…”

陈屿的脚步顿住了。他站在餐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暖黄的灯光从他头顶洒下,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他的眼睛隐没在暗处,看不清情绪。只有嘴角,似乎还维持着一个僵硬的、温和的弧度。

“听话,宴宴。”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抗拒的磁性,“你需要休息。吃了它,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他将水杯放在我面前,掌心摊开,那枚白色药片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命令,一个甜蜜的陷阱。

窗外,风雪咆哮着,像是被困巨兽的怒吼。

手腕上的黑曜石,冰冷刺骨。

镜子里的女人…是谁?

这枚药片…到底是什么?

陈屿…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看着他摊开的掌心,看着那枚小小的白色药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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