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媛安慰道，“你就当过去旅游散散心，妈又不要求你出人头地，要是得了名次，你可以去音乐学院面试老师，要是不成，工作也不难找，别这么大心理压力。”
彭晓深深叹了口气。
宋睿知道自己这位半途弃坑的选手给不了什么建议，没说什么话，倒是颜奕菲忽然开口道：
“横滨比赛我听说过，那边评委都是日本人，而且都是各个音乐学院出身的教授，日本人最保守，讨厌出风头和张扬个性的，我觉得你稳重点不出错的话，入围应该没问题。”
此话一出，饭桌上几个人都转头看向了颜奕菲，表情带着些诧异，宋睿想到这位大小姐以前的家庭教育，赶忙替她解释道，“我前段时间在酒吧里弹钢琴，有时候就会和奕菲谈谈钢琴有关的新闻，她比我聪明，听多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饭后的空闲时间，宋以学秉承着彭媛教他的不说不做，回书房办公，彭晓掏出手机，低声打着电话。
宋睿拖着颜奕菲去二楼的琴房，他今天看到她穿母亲的衣服，回答的那句不像的确没说谎，正是因为颜奕菲和记忆中的母亲全无相象的地方，反而契合了他梦境里母亲的形象，那时在脑海里完全就是一个念头，要是她成了自己母亲，骂几句就骂几句吧，打几下也无所谓，这样想想，弗洛伊德那一套似乎说得过去。
琴房里打扫得很干净，一架崭新的三角钢琴摆放在房间中央，当然不可能像周正雄家里那种天价斯坦威，只是入门级的雅马哈钢琴。
颜奕菲兴致很高，催促宋睿道，“你上次答应过给我弹奏月光的，现在我们马上离开这儿了，你弹着试试，就当留作以后的纪念。”
德西彪的《月光》，曾经是颜奕菲考虑过许久才点的曲目，因为这是一首初学者就能弹奏的曲子，宋睿因为打架手指受过伤，要是巴赫的曲子，对音与音连接要求均匀，他肯定不能胜任，更别说李斯特的炫技曲子了，完全是强人所难，或许诗人肖邦足够宋睿缅怀出内心的感情，可手指所限，古典钢琴这辈子与他都是无缘了。
宋睿摸上钢琴以后，前几个音就出了错，颜奕菲假装没听明白，一首微笑看着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曲子到了中段，是本该双手配合的分解和弦，这算是一个难点，但宋睿反而得心应手起来。
他一边弹一边回忆着曾经的感觉，并不是因为身边盯着自己的女人从母亲换成了颜奕菲，而是以前弹奏的时候，生怕出错，生怕挨骂，生怕钢琴抛弃自己，生怕母亲也抛弃自己，但现在就算弹得一塌糊涂，眼前似乎也不再是条越走越窄的路，而是一条宽阔无比的坦途。
弹着弹着，宋睿就停了下来，颜奕菲赶忙上前抱住他。
“我还没弹完最后一段。”
颜奕菲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我怕你眼泪落在琴键缝隙里，那样打理的话就很麻烦。”
她从旁边推了他一把，坐到宋睿身边想要与他合奏。
宋睿因为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此时气喘吁吁，像是刚跑完马拉松似的。
颜奕菲左手握住他的手，用右手弹奏起来，《月光》中段，原本宋睿需要两只手配合才能弹奏出来的和弦，她只用右手就演奏得当，乐声柔和平缓，惊得宋睿浑身都不自在，诧异地盯着她，弄不懂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
宋睿再怎么说也学过几年钢琴，虽然是玩票兴致，但也能听出颜奕菲的水平远在自己之上，甚至达到了那种不需要炫技，反而有感情表达的层次，他疑惑地歪着头，回想起以往在别墅里的那段日子。
在别墅里的一个清晨，他在明媚的阳光下醒来，颜奕菲正用手机浏览着新闻：企业家宋以学破产沦为乞丐后自杀--当然他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众叛亲离后，唯一肯帮助自己的竟然是她，一个曾经被他深深伤害过的女人。
宋睿不知道为什么她能做到这种地步，反正在别墅里，钱，尊重，一个男人想要的一切，她都给了他。
颜奕菲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我现在很有钱，比你想象中的更有钱，我爸想得很开，去养老院了，我还和我哥吵了一架，他一气之下，出了家。”
宋睿不敢问她爸是怎么'想开'，她哥是为何生气就‘出家’的，只是问道，“巷子里围过来的哪些人是你哥派的吗？我记得有个大光头。”
颜奕菲眼里闪动了下，笑道，“你说把你变成残废的那些人吗，我好像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最近我记忆力衰减，忘记了。”
“我是真的对不起你，如果可以，你把我送进监狱吧。”
颜奕菲就盯着他笑，许久之后她拿出把水果刀准备削苹果
“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怪你，听话一点，吃水果调整下心情。”
宋睿只是叹气，原本撑在床上的手悄悄动了动，趁着颜奕菲削苹果的时候，一把将她扯过来，夺走了她手里的水果刀，转手就刺向自己心脏。
可惜，颜奕菲手里的水果刀是塑料做的，只是逼真地像金属，他当然自杀不成。
颜奕菲缓缓站了起来，见到宋睿脸色灰暗，睥睨着他说道，“你浪费了我新买的苹果，你这人就是喜欢糟蹋我的心意。”
宋睿回过神来，苦涩回应，“你应该有自己的新生活，何必过来找我呢，我活得越难受，你不应该越开心吗，你这样对我好有什么意义呢？”
颜奕菲又一次笑了起来，“我就喜欢让你欠我，我当然知道你是个无可救药的杂种，可我也说过，我是个不知廉耻的，折磨我的所有人里面，你伤我最深，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的人生是被你毁的，我会让你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中。”
“你这话说得，好像你一辈子都不肯放过自己了。”
“没错，”颜奕菲眯起眼睛笑着，“我倒是觉得你还有点用，听说你从小就练钢琴，你瘫痪了，可手没断，下次我来看你的时候，希望你弹一首《月光》给我听，兴许我改变主意，给你个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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