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点着了烟，了二郎腿，再向宋睿投来善意的目光，“要来根吗？”
这名近六十岁的老人衣着随便，谈吐和蔼，却浑然有股权威，宋睿莫名的点点头，老人就从胸前的口袋掏出一盒红色的雄狮递了过来：
“可别嫌弃我这烟寒碜，这劲道足着呢，别呛着。”
说完老人热情地拿出一盒火柴，给宋睿点上，点完以后又松松垮垮地靠在了椅背，用夹着香烟的手摆了摆，“人这一生中啊，脸最累，最辛苦，你看我这把年纪，身体无非就是胖一点，松弛一点，就是这张脸整日陪着笑，装着模样，就感觉不是自己的了，倒像个面具。”
宋睿没有回答，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对方，幸好此时烧烤摊老板把烤串端上了桌，他点的并不多，五串羊肉串，两串金针菇，还有两串韭菜，那老人很随意地从烤盘上抓了把，自顾自地拿起一串羊肉串吃了起来：“小伙子，苦着个脸有什么心事吗，你现在还年轻，皱皱眉没什么大不了，等到我这把年纪，一皱眉，什么眼角纹，横纹，V形纹都挤出来了，那可是丑得紧。”
＂本来是没心事的＂，宋睿也抓了根羊肉串在嘴里啃，"可你吃了我的肉串，我就有了。"
老人表情一愣，开怀大笑道:＂真抱歉，出门没带钱，看你脸比较善，就过来蹭点东西吃。＂
他将烟头在塑料烟灰缸里掐灭，给自己满上了一杯啤酒，叹息了声，“我有病了啊。”
“我看得出。”
“你这小孩真是会说话，”老人捏着酒杯自嘲一笑，“倒不是你说的意思，是肺癌，再怎么治疗都只有五年好活，于是我想么在死前培养个接班人，家里那几个看起来都不着调，所以出来寻个人。”
“你有皇位给人继承吗？”
“皇位没有，不过钱倒是有一点。”老人说着，平和的又笑了，“现在我出门很多人都在担心，怕是又要搞点事情出来啰！”
宋睿盯着老人红润的脸庞，又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再也憋不住，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是颜奕菲的爷爷？”
老人也不否认，只是笑着看过来，他目光有种特别的感觉，明明是窝在塑料凳子，很松弛的模样，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俯视人的意味。
“我这么过来，你担心吗？”
“我尊重她的想法。”
“这就不是真话啰，自己的想法要借着别的名义来说，这是搞政治那些人最常用的戏法，你要苦口婆心地说，菲菲不能回家，那里是她受苦受难的地方，”老人摆摆手，“这应该是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吧？”
“该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的，我没怎么帮奕菲，而且她也很倔强，不需要帮忙。”
“这太过谦虚了嘛，主席常说一句话，物质变精神，精神变物质，我看菲菲在你身上的这点精神，要变成很大的物质呐。”
宋睿被颜奕菲爷爷东打一枪西打一枪的话搞得有点懵，首接反问道，“老爷子你是要兑换物质给我吗，让我就像完成任务一样？”
老人笑着摆摆手，吞云吐雾地说道，“有过这方面考虑，不过嘛，我快死了，棒打鸳鸯的事情要少做，不然到了地府，阎王爷怕是要多给我几板子呐。”
少做，不是不做，宋睿明白了眼前这位老人的想法，就和很多言情小说里面一样，让他拿钱走人，不同的是，顺序调换下，颜老爷子是要他告诉颜奕菲，自己对她好是因为见过了她爷爷，从而转变态度。
这就是曾经颜奕菲说过的那句话：突然改变态度，一定是有更大的利益摆在面前。
“你不怕奕菲从此以后性情大变，恨所有人，这样还能当你的接班人？”
老人沉默了一会，平淡地开口，“小伙子啊，支持人在事业中奋斗的感情可以有很多种，有人要金衣翠履，有人怀赤子之心，当然可以是刻骨铭心的恨，要是她怀着这种感情，也不能说不会成功嘛！”
宋睿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一股寒意不可遏制地从心底涌来，几乎瞬间就想到颜奕菲在前世回燕京后，到底会经历怎么样的痛苦。
“我不同意，”宋睿摇了摇头，“相信我，她一点都不愿意参加你们的家庭剧，你如果纯粹是作为长辈来看望孙女的，我很欢迎你，可你没这么多时间了，没必要再拉着她去填线，我也不会同意你的条件。”
“她只有这么一条路。”老人心平气和地微笑着，“她不是像你这样的人，以后会有一条越走越宽广的道路，自出生起，生活环境，身边朋友，包括那些伤害她的人，都决定了她只能这么做，你对她的处境感到不平，是因为你是个好孩子，可这并没什么用，我出现在这里就是个信号，她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呐。”
宋睿还想说些什么，老人却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
“我今天来见你也是看在菲菲的面子上，她现在还小还不懂事，你稍微帮了她一点，她就记在了心上，长大就不会这么执着了，我提醒你一句，赚钱比再找一个女人难多了，你父亲背景我调查过，只要你今天点头，我就去和他碰个面，也可以拉几个朋友和他叙叙旧，你们父子俩就不会有这么大的矛盾了。”
宋睿愣了几秒，深深吸了口气，“你准备用五年时间，让奕菲变成另一个你吗？”
“莫要激动呐。”老人靠在塑料椅背，手里夹着烟，“如果你对奕菲有感情，我会留下一份信，等我死后，你就拿着这份信去找她，说这一切都是我逼迫你做的，你们复合也好，仇视也罢，无所谓了，我相信她那时己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更应该是个成熟的工具吧，”宋睿平静地道，“我曾经就是这样的人，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生怕自己没用了就被丢掉，我不想和你争论平凡或者幸福之类的话题，我之前算是个浑浑噩噩的人吧，不过至少此刻倒是有了个目标，就是回去找她，尽可能陪她一段时间，我不知道她和我在一起时候到底是什么感受，但我有种感觉，最近的自己更接近所谓的幸福。”
宋睿起身结账，让老板打包了份炒粉准备带走。
老人好整以暇坐在位置上，又用火柴点了根烟：“小朋友，给我买个五串羊肉串，再来份羊腰子，三个蒜蓉生蚝，两串金针菇，两瓶啤酒，钱替我付了啊，我出趟门是真不容易啊。”
宋睿皱了皱眉，却还是下了单，老人乐呵呵地在他背后挥手告别。
只是，回去的他并不知道，颜奕菲己经拿了把剪刀在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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