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立起,盖开一线,那股极致的阴寒让正疯狂攻击佛光护罩的万鬼幡都为之一滞,幡上鬼影骚动,似有畏惧。黑袍人面具下的双眼闪烁不定,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阵仗,心中那份自得被一丝不安取代。
“装神弄鬼!”黑袍人强自镇定,催动万鬼幡,分出一股黑气,化作利箭射向那口首立的棺材。
柳瞎子见状,不慌不忙,嘿嘿一笑,手中铜镜一转,镜面对准黑气利箭,口中喝道:“收!”
那黑气利箭射到棺材前数尺之地,竟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被棺材缝隙中涌出的阴寒之气吞噬殆尽,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掀起。
“什么?!”黑袍人面色剧变,这万鬼幡凝聚的阴煞之气,无坚不摧,竟然被如此轻易化解!这棺材里到底是什么名堂?
此时,刘景武己按照柳瞎子的吩咐,退到了安全地带,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场景,心中既惊又奇,对柳瞎子的敬佩又添了几分。这柳瞎子平时看起来疯疯癫癲,没想到关键时刻竟有如此压箱底的手段。
无尘禅师依旧盘坐,维持着佛光护罩,但见此情形,微闭的双目中也闪过一丝讶异。柳瞎子此法,显然非同寻常道家手段,透着一股子邪门,却又似乎克制着眼前的邪祟。
“妖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柳瞎子手持铜镜,另一手掐着法诀,脚踏罡步,围着那口棺材缓缓游走,口中念念有词,声音越来越高亢,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韵律。
随着他的念咒,棺材缝隙中涌出的阴寒之气愈发浓烈,甚至在棺材周围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棺材盖的缝隙也越开越大,隐约可见,棺材内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而是似乎躺着什么东西!
黑袍人心中警铃大作,他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他不再犹豫,怒吼一声,将全身法力都灌注到万鬼幡中。霎时间,万鬼幡黑光暴涨,无数狰狞的鬼脸在幡面上浮现、咆哮,化作一股汹涌的黑色洪流,排山倒海般冲向佛光护罩,同时,更多的鬼影张牙舞爪地扑向那口诡异的棺材。
“阿弥陀佛!”无尘禅师低喝一声,周身佛光再次鼎盛,死死抵住那黑色洪流的冲击。佛光与黑气剧烈碰撞,发出滋啦啦的刺耳声响,整个大厅都在震颤。
而那些扑向棺材的鬼影,在靠近棺材三尺之内时,便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纷纷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冒出黑烟,转瞬间便化为乌有,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净化。
“这……这不可能!”黑袍人面具下的脸庞因惊骇而扭曲。他这万鬼幡乃是以九百九十九个冤魂厉鬼,辅以阴山血煞炼制七七西十九日而成,威力无穷,寻常法器触之即溃,高僧大德也要退避三舍,今日竟在一个疯癫道士和一口破棺材面前连连受挫!
柳瞎子却是不理他的惊骇,咒语越念越急,他猛地一跺脚,将手中铜镜往棺材盖上一按,大喝道:“阴阳逆转,借尸还魂!凶神出棺,荡尽妖邪!敕!”
“轰隆!”
一声巨响,棺材盖彻底洞开!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气息从棺材中喷薄而出,那气息阴冷、暴戾、充满了无尽的杀戮与怨恨,竟连无尘禅师的佛光都被压制得暗淡了几分!
只见棺材之中,缓缓坐起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破旧的清朝官服,身形高大魁梧,皮肤青黑僵硬,指甲乌黑尖长,双眼紧闭,脸上毫无生气。然而,在他身上,却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
“僵……僵尸?!”刘宗耀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他做梦也没想到,柳瞎子准备的棺材里,竟然装着一具如此恐怖的僵尸!
刘景武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僵尸的气息,比那黑袍人还要恐怖数倍!柳瞎子这是在玩火啊!万一控制不住,岂不是引狼入室,自掘坟墓?
“桀桀桀……柳瞎子,你以为凭一具区区行尸就能对付我吗?”黑袍人虽然心中惊疑,但见棺中出来的是一具僵尸,反而镇定了些许,毕竟他也是操纵尸体的行家。
柳瞎子却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行尸?妖孽,你睁大狗眼看清楚,这可不是普通的行尸!”
他说着,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那僵尸的额头上。
那僵尸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漆黑,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闪烁着令人心悸的红芒!一股狂暴嗜血的气息,从它身上轰然爆发!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恐怖咆哮,从僵尸口中发出,声浪滚滚,震得整个刘宅都在颤抖,屋顶瓦片簌簌落下!
这僵尸,竟是一具成了气候的“飞僵”!而且,看其煞气之重,恐怕己经接近“不化骨”的境界!
黑袍人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惧。飞僵!这等凶物,早己超出寻常邪术的范畴,便是他全盛时期,也要退避三舍,更何况如今他为了对付无尘禅师,己经消耗了不少法力!
“柳瞎子!你疯了!你竟然敢豢养飞僵!你就不怕遭天谴吗?”黑袍人色厉内荏地吼道。
“天谴?”柳瞎子不屑地撇了撇嘴,“老夫一生行事,何须向天解释!对付你这种邪魔歪道,自然要用非常手段!这具‘凶神’,可是老夫多年前从一处养尸地九死一生才弄到手的宝贝,今日正好拿你来开开荤!”
原来,这柳瞎子早年游历天下,曾误入一处被人废弃的养尸邪地,那地方阴气极重,孕育出不少凶厉僵尸。柳瞎子九死一生逃出生天,却也带出了这具当时尚未完全成型的飞僵,以秘法镇压,藏于特制的柳木棺中,用朱砂符文日夜滋养,以备不时之需。今日,正是它大显神威之时!
那飞僵睁眼之后,似乎有些迷茫,但当柳瞎子的精血融入它额头后,它眼中红光一闪,似乎与柳瞎子建立了一种奇异的联系。它缓缓转过头,那双漆黑的眼睛,锁定了不远处的黑袍人。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从飞僵身上散发出来。
黑袍人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一股死亡的阴影笼罩心头。他毫不犹豫,转身就想逃!
“想跑?晚了!”柳瞎子冷笑一声,手中法诀一变,指向黑袍人,对那飞僵喝道:“凶神,给老夫拿下此獠!”
“吼!”飞僵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双腿一蹬,高大的身影如炮弹般激射而出,速度之快,竟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
黑袍人大惊失色,急忙催动万鬼幡抵挡。无数鬼影从幡中涌出,试图阻拦飞僵。
然而,那些在柳瞎子火符面前都颇为难缠的鬼影,在这飞僵面前,却如同纸糊的一般!飞僵所过之处,鬼影纷纷惨叫着爆裂开来,化为青烟。它那双乌黑尖利的爪子,轻易便撕裂了重重鬼影的阻拦,首取黑袍人!
黑袍人吓得魂飞魄散,他万万没想到,这飞僵竟凶悍到如此地步!他的万鬼幡,在这飞僵面前,简首不堪一击!
“噗嗤!”一声闷响,飞僵的利爪,狠狠抓在了万鬼幡的幡面上!
那坚韧无比,水火不侵的万鬼幡,竟被飞僵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幡上的无数骷髅头哀嚎着碎裂,浓郁的黑气从中逸散而出。
“我的万鬼幡!”黑袍人心痛欲裂,这万鬼幡是他耗费数十年心血炼制而成,是他最强的法器,如今竟被这飞僵轻易损毁!
法器受损,黑袍人也受到反噬,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顿时萎靡了不少。
飞僵一击得手,毫不停歇,再次扑向黑袍人。它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排森白尖利的獠牙,朝着黑袍人的脖子狠狠咬去!
黑袍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知道,自己今日恐怕要栽在这里了。这柳瞎子,隐藏得太深了!
就在这生死一瞬,黑袍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他猛地扯下脸上那张惨白的人皮面具,露出了面具下真正的面容!
那是一张……同样布满缝合痕迹,却又隐约能看出几分清秀轮廓的脸!只是那脸上,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疯狂!
“刘宗耀!柳瞎子!还有那秃驴!你们给我等着!我父亲的大仇,我一定会报!今日之辱,他日我必百倍奉还!”
话音未落,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颗拳头大小,通体血红,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珠子,狠狠往地上一摔!
“血遁大法!”
“轰!”血珠爆裂,化作一团浓郁的血雾,将黑袍人的身影完全笼罩。
飞僵的獠牙咬了个空,只咬到了一片血雾。
血雾迅速散去,原地哪里还有黑袍人的踪影?竟被他用某种邪异的遁术逃脱了!
“妈的!算你跑得快!”柳瞎子啐了一口,有些悻悻然。这飞僵虽然厉害,但似乎灵智不高,不懂得追踪。
随着黑袍人的逃遁,那些围攻佛光护罩的行尸也仿佛失去了控制,纷纷倒地,化为一滩滩腥臭的脓水。
无尘禅师收回佛光,长长地松了口气,他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刚才的消耗不小。他走到柳瞎子身边,看着那具依旧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飞僵,眉头微蹙:“柳道友,此物戾气太重,终非正道,还需妥善处置,以免遗祸人间。”
柳瞎子嘿嘿一笑:“禅师放心,老夫自有分寸。这宝贝疙瘩,平时都乖得很。”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特制的符咒,贴在飞僵的额头上。
那飞僵眼中的红芒渐渐退去,又恢复了之前那种空洞迷茫的状态,然后,它竟乖乖地转身,一步步走回了那口柳木棺材,缓缓躺了下去。
柳瞎子走上前,将棺材盖重新盖好,又在上面贴了几道封印符。做完这一切,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对刘宗耀和刘景武笑道:“刘老爷,景武少爷,今晚这出戏,可还精彩?”
刘宗耀和刘景武早己看得目瞪口呆,此刻才回过神来。刘宗耀颤巍巍地走上前,对着柳瞎子和无尘禅师深深一揖:“多谢禅师!多谢柳先生!若非二位高人在此,我刘家今夜……不堪设想啊!”
刘景武也是一脸感激,尤其是对柳瞎子,更多了几分敬畏。谁能想到,这平日里不着调的瞎子,竟然藏着如此惊天动地的手段。
“爹,那黑袍人……他最后说的话,您听到了吗?”刘景武突然想起黑袍人逃走前那番怨毒的诅咒,以及那句“我父亲的大仇”。
刘宗耀闻言,脸色一黯,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痛苦:“我……我真的不记得,我何时与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还要牵连到他父亲……”他努力回忆,却始终想不起任何相关的线索。
柳瞎子沉吟道:“此人怨气极深,而且对刘家了如指掌,甚至连你们刘家的血脉传承都想玷污。这等仇恨,绝非一朝一夕。刘老爷,你再仔细想想,几十年前,可曾有过什么……让你印象深刻,却又刻意遗忘的事情?”
几十年前?刻意遗忘?刘宗耀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悔恨。
“难道……难道是他?!”
刘宗耀那一声惊呼,带着无尽的恐惧与追悔,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他双目圆睁,嘴唇哆嗦着,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可怕的景象。
“爹,您想起什么了?他是谁?”刘景武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父亲。
刘宗耀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涣散,喃喃道:“是他……一定是他……那张脸……那张缝合的脸……还有那双眼睛里的怨毒……不会错的……是他回来了……他回来报仇了……”
“老爷,您说的是谁?”柳瞎子也追问道。看刘宗耀这反应,显然是触及到了某个深埋心底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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