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你，税务官。并且，我会让药剂师，在每月义诊日增设儿科检查。”
泰图斯的眼神变得深邃。
“马库拉格不是天堂，税务官。即使是五百世界的明珠，也有照不到的阴影。”
他叹了口气。
“但你说得对，税法需要改革。也许有一天，会有更公平的制度。”
两人沉默片刻。
空港的广播，响起最后一次登舰提醒。
“下次见面，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但无论如何，希望你能为帝国建立更公正的税收体系。”
泰图斯伸出手。
“纳税光荣，税务官。”
李维握住那只足以捏碎钢铁的手。
“忠诚是唯一的货币，连长。”
钢铁正义号的引擎发出轰鸣，缓缓驶离马库拉格的轨道，开始进行亚空间航行。
李维透过舷窗，看着那颗蓝色的星球逐渐变小。
最终，被星海淹没。
……
在格里芬-IV的轨道上，税务巡洋舰“公正计算号”，与钢铁正义号完成了对接。
当李维走过连接通道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等在另一端。
审判官艾琳·维勒，卸下了往日的战斗甲胄，却依然保持着那种令人窒息的威严。
她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长袍，衣襟上暗金色的审判庭徽记，依然闪烁着不容忽视的寒光。
她的银白色长发，在舰桥的冷光下如同流动的白金。
“终于舍得回来了？”
她的声音像冰刀划过数据板，“临时行星总督大人。”
她故意在“临时”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修长的手指，敲击着腰间的动力剑柄。
“看来马库拉格的阳光太温暖，让你都忘记格里芬-IV，还有堆积如山的政务文件，等着你签字了。”
李维刚要开口辩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忽然从肋部爆发。
亚空间航行的混沌回响，在他未经改造的凡人之躯内激荡，将马库拉格之战的旧伤重新撕开。
这是血肉之躯，穿越亚空间必须付出的代价。
帝皇的星炬，虽能指引航向，却无法完全隔绝扭曲虚空中，那些窃窃私语的恶意。
他下意识捂住伤口，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迹。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审判官鹰隼般的眼睛。
作为审判庭最精锐的猎手，她的反应速度，堪比经过改造的星际战士。
一个箭步上前，动力装甲的伺服系统发出尖锐的嗡鸣，在甲板上擦出蓝色的离子火花。
“李维，你——”
这个永远用冰冷逻辑，武装自己的审判官，声音突然哽住了。
当她戴着精金护甲的手指，触碰到李维浸血的制服时，那些能徒手拧断异端脖子的手指，此刻竟像暴风雨中的树枝般颤抖。
“《帝国工伤管理条例》第7条规定……”
李维试图用惯常的税务官口吻缓解气氛。
“闭嘴！”
艾琳忽然爆发了。
她的声音像是破碎的水晶。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无敌的圣徒吗？”
她的眼眶通红，泪水在冰蓝色的眸子里打转。
“这一个多月，你知道我每天要收到多少份，关于你的危险报告吗？”
战斗修女的泪水终于决堤。
顺着她大理石般冷峻的脸颊滚落，在动力装甲的陶瓷护甲上，留下晶莹的痕迹。
税典圣器不合时宜地投射出蓝色文字：
【检测到高强度情绪波动】
【建议应对方案：沉默拥抱（参见《帝国公务员社交礼仪手册》第7章第3节）】
李维犹豫了一瞬，慢慢张开双臂。
艾琳的身体，先是僵硬得像块钢板，随后崩溃般扑进他怀里。
“你这个……白痴……”
她把脸埋在李维肩头，声音闷闷的。
“下次再敢冒险行动……”
“我就用审判庭最高权限，把你锁在税务办公室里！”
……
深夜，总督府。
李维私人卧室。
屋内柔和的灯光，折射出温暖的色调。
他半靠在床头，肋部的伤口，己由机械神甫精心处理过。
然而，亚空间污染的残留影响，仍不时作祟，让他感到一阵刺痛，难以入眠。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艾琳走了进来。
她的银白长发，束成战斗时的利落马尾，灰袍领口，却罕见地松开两颗纽扣。
来到李维床边，她将手中的保温罐，重重搁在床头柜上。
“审判官阁下深夜查房？”
李维调侃，“《伤员管理条例》可没规定需要半夜巡查。”
“药剂师说你需要这个。”
她掀开罐盖，刺鼻的草药味，立刻弥漫开来。
“能中和亚空间辐射残留。”
李维盯着汤药表面漂浮的诡异泡沫，微微皱眉。
“这看起来像被处决异端的脑浆。”
“喝下去。”
艾琳的指节，敲击着动力剑柄。
“或者我帮你灌。”
当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时，李维忽然抓住她的手腕。
艾琳的肌肉瞬间绷紧，但没抽回手。
这个曾在异端巢穴杀出血路的审判官，此刻竟放任其他男人，触碰自己覆甲的手腕。
“有个问题困扰我很久。”
李维的拇指，无意识着她腕甲边缘的玫瑰纹章。
“审判庭的战斗修女，可以谈恋爱吗？”
艾琳的瞳孔猛然收缩，动力装甲的伺服系统，应激性地发出咔嗒声。
三秒的沉默，长得像一个世纪。
“《圣洁之怒修会章程》第47条规定……”
她的声音，像绷紧的弓弦。
“不禁止婚恋。”
“但数百年来，选择这条路的姐妹，都会在下次任务中阵亡。”
灯光映出她绷紧的侧脸，像一尊正在融化的冰雕。
李维想起在格里芬-IV的雨夜，她站在处刑场边缘，凝视那些异端的眼神，与此刻如出一辙。
“知道诅咒的根源吗？”
艾琳抽回手，装甲撞翻药罐。
棕褐色的液体，洒在了金属地板上。
“当你在战场上开始计算重逢的概率，这里就会变成混沌恶魔的游乐场。”
她指着自己太阳穴，“而这，比异端的子弹更致命。”
李维注视着她制服上，那些细小的破损。
左肩甲处被酸液腐蚀的凹痕，腰侧被链锯剑刮花的纹章。
每道伤痕，都是她选择拒绝温存的宣言。
“听着，税务官。”
艾琳向前一步。
她的影子笼罩在李维身上，像审判庭的裁决般不容抗拒。
“我见过被混沌污染的圣徒。”
她的声音冰冷，却带着某种压抑的震颤。
“他们的内脏会变成情诗的形状，扭曲、腐烂，却仍在歌颂爱。”
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动力剑柄，每一次触碰，都像是某种警告。
“对我而言，比纳垢瘟疫更可怕。”
她的声音低沉。
“它不会立刻杀死你，而是让你心甘情愿地腐烂。”
李维注视着她，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意。
“那我们就把它列入《特别风险资产目录》。”
他轻声道。
“高风险，高回报。”
然后——
他忽然伸手，摘下了她的审判官徽章。
金属的冷光，在他指间闪烁。
而艾琳僵在原地，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钉住。
就像在卡米洛斯那次，他擅自调用她的权限，翻阅那些被加密的档案时一样。
她本该愤怒，本该立刻拔剑。
可此刻，她却只是站在那里，呼吸微乱。
“如果……”
李维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刃般锋利。
“你不是战斗修女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享受爱情带来的欢愉了？”
“还给我！”
艾琳的声音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她的呼吸乱了，动力装甲的伺服系统，因情绪波动，而发出不稳定的嗡响。
她的手指攥紧，却又在最后一刻克制住。
仿佛她既想夺回徽章，又害怕自己失控的力量会伤到李维。
“……异端。”
她低吼。
但这个词己经失去了往日的锋利。
李维轻轻将徽章别回她胸前，叹了一口气。
“审判官大人，这药剂里的艾草太苦了。”
“下次试试往药剂里加点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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