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事情终于落下尘埃，周围躲在暗处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散去了。
纪元平呆呆地看着祁老爷子离开的方向，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纪婉清扯了扯他的衣袖，眨巴几下眼睛：“爹不早了，咱们赶紧把营地收拾一下吧，还有，奶奶还晕着呢，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祁爷爷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呢。不过，人家不愿意说，咱们也没必要追问，心里有数就行。
纪婉清的目光落在老爹的手中闪亮的西瓜刀上，一时间心里自觉有些心虚起来，她可是当着周氏的面，从行李堆里抽出两把刀来，这、这要怎么解释啊？
“哦，对，婉清来，把刀子收好。”纪元平想到自己的老娘刚才可是受了不少罪，眼下根本来不及细思手里这把刀的来由：“我去看看你奶奶，你们都别乱跑。”
“知道了，爹！”纪婉清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提起刀子，便往周氏和妹妹那儿走过去，一抬头就见到自家娘亲一脸严肃的表情。纪婉清龇了龇牙花儿，讨好地笑道：
“娘，您现在还生气吗？有没有舒服些？看咱奶奶，这回可吃大亏了，她已经得了教训，娘您就别再跟他们计较了！”
周氏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鬼精鬼精的了？自己要问的事儿，和她说的，是一回事儿吗？罢了，这刀是从哪儿来的也无所谓了，孩子也大了，总归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好了，我烧了些热水，快去擦擦脸和手脚，该休息了。”
纪婉清心里一松，看来娘是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了。
不过，纪婉荷却期期艾艾地凑了过来，指了指她手中的西瓜刀：“姐，你说这能当镜子使吗？这可比咱们的铜镜照得清楚多了。”
“好好好，以后啊，就给你一个人当镜子使，怎么样，开心吗？”
这段日子一路上，纪婉荷虽说吃了不少苦，可伙食上一直没亏待自己，个子不仅拔高了些，脸也长开了，也知道臭美了。
“姐，你最好了！”纪婉荷高兴地蹦了起来。
“行了行了，你们姐妹俩啊再唠下去，天都要亮了。快去洗漱，咱们就别操心那么多事儿了，你奶奶那边交给你爹吧。”
周氏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两个女儿没心没肺的模样，忽然觉得心里也亮堂了许多，不再多想了。
经过好一番折腾，又是给马氏掐人中，又是拍背顺气的，马氏终于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悠悠转醒。
可倏地见到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方才受到惊吓的马氏，又是骇得一哆嗦。
马氏的意识依然不太清醒，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起来：“老大呢？元平、元平？我要老大到我身边来……”
“大哥，快、快！娘叫你呢！”
“老婆子，老大在这儿呢，别怕啊，别怕。”
纪元平原本心里还有些气马氏口无遮拦，可看到自家一向雄赳赳气昂昂，气焰十足的老娘突然蔫儿了，心里不由有些心酸：“娘，我在这儿呢，别怕了，已经没事了。”
“我、我得靠我大儿子啊，这一路上……没我大儿子可怎么活啊我……”
马氏虽然泼辣刁蛮了些，可人也不傻呀。谁靠得住、谁靠不住，她心里也是门儿清，这会儿功夫，她得赶紧把老大给笼络住了，否则万一老大把他们扔在这儿，那他们就完了……
纪老爷子看着老伴这副可怜模样，深深叹了口气，她这张嘴啊，往后可得改改了，抬眸看向纪元平：“行了老大，你娘已经没事儿了，咱们今晚还是早点休息吧。都累了一天了，往后我会盯紧你娘这张嘴，你放心。”
经过方才的事儿，纪老爷子对纪元平的态度，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强硬，反倒亲和了许多。
在跳跃的橘色火光的映衬下，纪元平的侧脸仿若刀削般坚毅。纪老爷子的目光在三儿子和大儿子之间悄悄打了个转儿，眼里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意味。
“好，爹，我把锅拿来，这附近有水源，三弟和弟妹去打些水来烧吧，擦洗擦洗，早些睡吧。”
这回，身心俱疲的老纪家人没再有任何意见，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另一边祁老爷子四下张望了下，确保附近无人偷听之后，便把手中的男人往地上一丢，面色冷峻：“你身上这图腾是怎么来的？”
刀疤男一愣，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他自然知道老爷子是什么意思：“当然是跟您身上的图腾一样，上头赐的呗。”
“哦？”祁老爷子眼中的探究之色更加深邃：“既然如此，那你怎么沦落到这般境地，竟靠打家劫舍为生，做个令人唾弃的地痞流氓了？你这般，对得起你手腕上的图腾吗？”
“老爷子，我也不再隐瞒，实话实说了。”男人伸出手理了理衣领，又把袖子往下扯了扯，遮住了图腾：“这天啊，早就变了，别说是我，兄弟们早就散了。就是硬要留在那儿不走，早晚也得被上头逼走！”
说着，男人眼里泛起一丝悲凉，朝身后望了望：“您也看到了，蛮子突然攻打大昌已有数月有余，朝堂上下，可有人敢举旗反抗？若是咱们兄弟还在，还容得了这些蛮子在咱们的土地上烧杀抢掠，肆意伤害百姓吗？”
男人的眼中冒出一团火焰，握了握拳头，可终究是放开了手：“既然报国无门，不如就此随心而活！还有，我从未伤人性命，不过想讹些口粮，活下去而已。”
“他们……他们怎敢？”祁老爷子怒了，那些人怎能如此不讲信义，早知如此，他根本就不该离开！
“想当年，花草繁茂迷人眼，城墙楼阁，都是雕龙画凤。而如今，蛮子铁骑却践踏大昌国、包围着京师，郊外战乱频繁，风尘漫漫，形势如此险恶！
可将士在哪里，百姓在哪里，他们战乱中丧生，尸骨填满了溪谷啊！纵然想要杀敌报国，可此去无路啊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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