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连忙拉着女儿走到了一旁。
她可不想沾上这晦气。
任由纪元平肆意发泄着这几十年来的不平和痛楚，直到最后，纪元平直起身，冷冷地丢下一句：
“保重，永乐小子我们就带走了。”
“大伯……”纪永乐眨巴着大眼睛，还不等回头看一眼爷爷奶奶，就被纪元平牵着走了。
不过，他的心底却悄悄涌出一股雀跃，那个魔窟，终于能离开了啊……
纪永乐赶紧摸了摸脸颊，这时候可千万不能哭出来，丢人。
纪婉清一家子这才上了路。
这一次，他们终于要彻底与老纪家人分开了。
“老大，老大，你不是东西！瞅把你三弟打成这样，你这不是要了我的命了吗？”
“你给我回来！回来！粮食丢给我们一半……”
身后传来马氏撕心裂肺的怒吼，还夹杂着郑氏和纪婉霜痛苦压抑的哭声。
纪元平只是默默叹了口气，一家人的脸上都没有什么别的表情。
就像是丢了一块大石头一样轻松。
赶路，眼下最重要的是赶路，早一日赶到码头，他们就能早一日歇息，婉荷也就能好好养伤了。
一想到婉荷身上的伤，一家人的心里都有些沉重。
直到下午，原本还趴在纪元平肩头昏迷不醒的纪婉荷，突然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眼。
“爹——”
纪元平步子一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爹，咱们这是在哪儿？”
是婉荷的声音没错！尽管虚弱了些，可婉荷终于醒了！
纪元平都差点要哭出来了，“婉荷，咱们快到渡口了，到了渡口你就能好好养伤了，别怕，坚持住。”
周氏和纪婉清也凑上前，激动地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涌：“婉荷，担心死娘了……”
纪婉荷扬起苍白的小脸，努力朝姐姐和娘亲挤了个笑，很快又陷入了昏睡之中，她的身体还是太虚弱了。
不过，这次醒过来，就说明空间里的井水和药物奏效了！
纪婉清擦了擦眼睛，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她的家人，一个都不能少……
紧赶慢赶地，两日后，纪家人终于踩着夕阳的余晖抵达了渡口码头。
这几日，纪婉清发现马氏和纪老爷子一家都偷偷跟在他们后头，不过他们始终没敢凑过来，纪元平也就没再多在意了。
可纪婉清知道，那一家子准没打什么好主意，瞅瞅那盯着自己的眼神，跟淬了毒似的。
码头上已经聚集不少流民了。
大多数都是拖家带口，衣衫褴褛的，能走到这儿，就是地主老爷也少不得脱层皮，哪还能分辨出谁的家底厚、谁的家底薄？
不过……这些人怎么都堵在这儿了？
纪婉清踮起脚尖，努力朝江面上看过去——
几十米宽的江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不断，官船、商船、漕运船只，少说也有四五十艘。
怎么人都被拦在外头了？那些官兵守卫怎么都坐在那儿打盹呢？
难道是渡口也被封了，他们这些流民一个都不准上船？
越想心里越是没底，纪婉清忍不住看向自家老爹：“爹，咱们去前头问问吧？不能一直在这儿干等着。”
纪元平点了点头，心底多少也有些不安。
把婉荷安置好后，他便一头扎进了人群之中，前头那些人比他们来的早，肯定知道些什么。
“这位老哥，咱们是刚来的，想跟您打听一下，怎么大家伙儿都挤在这外头了？”
纪元平瞥了眼闸门，那里正有不少披盔戴甲的官兵守卫来回巡视着，丝毫没有放人进去的意思。
面前这位面带沧桑的中年男人，看了眼纪元平，摇头道：“咱们也不知道啊，他们什么也没说，只让咱们在这儿等着，也不知道等些什么，唉。”
纪元平有些不甘心，朝他抱了个拳，又接连问了好几个人，都是说人家让他们等着，可也没说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这后头还有蛮子在追着呢，谁有时间在这儿干耗着？再说了，小女儿还受着伤，这让他怎么等的了？
思索片刻，纪元平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朝闸门口的守卫走了过去。
“你过来干什么的？不是说了让你们先在一边儿等着吗？退下！”
还没等纪元平靠近几步，几个守卫便举起枪，抵着他的胸口，大声呵斥着。
纪元平小心翼翼地抬起双臂，恭恭敬敬道：“几位大人，小的就是想问问，得……”
“问什么？有什么好问的！让你退下就退下！”
领队的耐心几乎为零，举着拳头就要冲上来。
这一路走来，纪元平自然也不似从前那般呆愣，见势不妙，他立刻后退一步，像条泥鳅一样钻进了茫茫人群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哼！算你小子走运！”领队恨恨地吐了口唾沫，转身就走了。
他们在此地已经镇守了十几年了，原本的肥差事也已经变成了烫手山芋。
蛮子一打过来，渡口就成了流民最集中的地方，偏偏上头还下令，让他们这些守卫协助安置好四方流民。
可这后头的流民一茬接着一茬，整日呜呜泱泱的，根本看不到头。
他们这些守卫的日子，自然也就好过不起来了。
纪元平什么消息也没打听出来，还差点儿被守卫伤了，只能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妻儿身旁。
“爹，前头的人怎么说？”
纪婉清眼神殷切，眼看着天都暗沉下去了，这心里能不着急吗？
纪元平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只说让咱们等着，那些守卫嘴紧得很，一句话也不肯透露，咱们只能跟他们一样，等着吧。”
周氏坐在一旁听着丈夫和大女儿的对话，手底下轻轻抚摸着小女儿的头发，面色也不由带出了几分忧虑。
不会又跟当初在府城门前那样吧？
不花银子，就不让进去。
可真是愁死人了！
挨着挨着，天色彻底黑了下去，闸门口却突然燃起了三个大火堆，橘色的火光映得枣红色的闸门更加耀眼了。
守卫们列成两队，鱼贯而出。
领头守卫手里提着一个铜锣，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他重重敲了两下手里的铜锣，扯着嗓子道：
“安静！下面的话，都仔细给我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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