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案后，御瑾——
或者说，刘举锋——
听到这声久违的称呼，终于从对商浅目光的专注中彻底分神。他没有半分慌乱，也没有被窥破身份的愠怒，甚至连一丝诧异都没有。
他只是停下了手中那看似随意转动茶杯的动作，缓缓抬起眼眸。那双幽深如寒潭的眸子，此刻褪去了面对朝臣时的莫测高深，如同冰封的湖面骤然解冻，映着烛火，漾开一层温和而坦荡的涟漪。
他的目光扫过黄欢因为震惊而瞪大的眼睛，落在他指向自己的那只微微颤抖的手指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轻松，一种不必再费心掩饰的释然。
然后，在黄欢和上官澄羽几乎要窒息的目光注视下，在商浅平静而笃定的注视下，御瑾微微颔首，用一种仿佛在回答“今晚月色不错”般的平淡口吻，清晰而从容地应道：“嗯。是我。”
轰——！！！
简单三个字，却如同九天神雷狠狠劈落在黄欢和上官澄羽的心坎上！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粉碎！所有的猜想、所有的震惊，都在这一声“是我”中尘埃落定！
黄欢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若不是上官澄羽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他的胳膊，他怕是要当场下去。
他反手紧紧抓住上官澄羽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声音完全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嘶吼：“真……真的是你啊二哥！首辅大人……是你？！”
上官澄羽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即使他心智远比黄欢沉静坚韧，此刻也如同被巨浪打懵，呆立在原地。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视线在御瑾那张清绝无双、找不出一丝慌乱的脸和他那坦然的眼神之间来回扫视，巨大的信息流和随之而来的恍然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是啊……难怪！难怪！
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在朝堂之上，这位素以独善其身、不结党羽著称的首辅大人，会在他们初入仕途、立足未稳之际，就屡次在关键处不动声色地施以援手，目光扫过他们时，那份若有似无的审视，并非对新贵的猜忌，而是如同旧日兄长的无声照拂！
为什么当他提出那些年轻锐气的谏言时，预料中的冷眼与打压并未降临，反而总是能在首辅大人看似不经意的三言两语间，将他的提议引入更圆融通达的方向。那不是权术的，而是教导式的点拨！
为什么首辅府这扇对无数权贵重臣都紧闭的门，会对大哥商浅，会对他们这三个“不速之客”，毫不设防，甚至欣然接纳！
那根本不是首辅对武将的器重，也不是对年轻官员的欣赏——那是二哥对家人的纵容！
为什么大哥商浅在首辅面前，能卸下战神的甲胄，流露疲惫与娇嗔；为什么首辅大人凝视大哥时，那幽深的眼眸深处，会翻涌着与他身份地位全然不相符的、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眷恋与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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