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
黄宏裴的暴喝惊飞了檐下的寒鸦。太尉大人身着官服，玉带上的金銙撞在门框上火星西溅。他身后跟着二爷黄宏毅，玄色大氅的貂毛领沾着雪粒，像缀着圈细碎的冰晶。
“周尚书的嫡女哪里配不上你？”黄宏裴人未到声先至，大步流星进屋，将乌木镇纸拍在案上：“你当自己还是江湖游侠？这是太尉府！”
黄欢漫不经心地抚着手中的羊脂玉佩。温润的玉质沁着凉意，他垂眸不知在思索什么。
黄宏毅按住兄长发抖的手，堆着笑凑近：“欢儿若嫌周家小姐无趣，那阁老的侄女...”
“二叔。”黄欢截住话头，指尖在玉佩纹路上游走，语气无波无澜：“您说人这一生，是该做宴席上的八宝鸭，还是野塘里的戏水鱼？”
黄宏裴讪讪一笑：“这八宝鸭烹得再精细，终究还是要被拆骨入腹”。
黄欢忽然抬眸，眼底映着窗外纷扬的雪片：“可戏水鱼纵是朝生暮死，至少见过江河日月。”
黄宏裴垂着头，望着桌案上的紫毫笔，忽然想起两年前黄欢生辰那日———少年郎握着狼毫，在洒金宣上挥就"鹏程万里"时，笔锋遒劲得能穿透三层熟宣。如今那支笔静静躺在青玉案上，笔尖朱砂早己干涸成褐…
“大哥。”黄宏毅见他有所犹豫，趁机劝说道：“欢儿说的在理，咱们黄家三代太尉，五服之内尚有七位西品大员，家族体系如蛛网覆盖在各个城池，这些重担咱们挑就够了，何苦再要锦上添花？”
黄宏裴闻言，目光转向儿子，心中泛起涟漪…
往昔的自己，亦曾梦想鲜衣怒马，畅游长安。但家族重任在肩，他毅然扛起了这份使命。如今，儿子面临同样抉择，他不禁自问，将这份重担传承，是否真乃明智之举？
他视线掠过桌案上的漆盘，上面的画轴整整齐齐的摞着，显然没有人去动过它，那片金桂叶的叶片边缘卷曲———像极了当年明萱入门时，喜秤挑落的合欢花。
当年父亲也同他此刻一样，将乌木镇纸拍在他面前，说许家嫡女最宜为宗妇。镇纸上的貔貅吞金纹路，与此刻案头那只如出一辙…
沉思了片刻，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中满是释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释怀道：“罢了罢了。当年是我亲手将自己囚禁于此，如今，不该再让这方天地束缚住你。去吧，替为父翱翔于九天之上，去追寻那些我们早己失去的东西，替我自由～
黄欢闻言，猛地抬头，对上自家老父亲那略显的眼角，心头一颤，鼻尖不由自主地泛起酸意。心底默默感叹：老黄头，纵使你如何强装严厉，那份深藏不露的柔情，终究还是让你的“严父”形象，大打折扣…
“上月你将御砚改作擂钵...”太尉的声音突然低哑：“可知那方端砚是圣上亲赐？”
“父亲可知姜蓉要现磨现用？”黄欢忽然笑开，眼尾却泛着红：“御赐之物供在书房是死物，用来研磨却能让食材生香，就像这些画像，上面的姑娘画的再美，不如自己喜欢”。
黄宏裴不屑的哼哧一声，迈开大步朝门外行去，随口说道：“他日再以那御赐端砚研磨食材，记得多备一份。这等奇珍异宝磨出的膳食，老子还没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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