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赵叶晚自习去问的题目。
办公室里没什么老师在。
赵叶走进去站定之后，看着江时衍蓬松柔软的头发，忽然听见了若有若无的音乐声。
赵叶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了一下，不是错觉，的的确确有音乐声，左顾右盼了一番，声音居然是来自于江时衍的手机。
江时衍把声音调到了自已可以听见但是不会打扰到别人的大小，在听音乐。
赵叶的耳畔传来陌生的调子。
她没听过这首歌。
江时衍开始讲的时候，这首歌刚好结束，自动开始播放下一首单曲。
才播放了15秒，赵叶甚至都没有听出来是什么歌，这首歌可能是要付费，试听的部分结束了系统就自动切歌到下一首。
以这首歌为BGM，赵叶接着听讲。
第一句歌词响起的时候，赵叶感觉自已的DNA被唤醒了。
“塞纳河畔 左岸的咖啡
我手一杯 品尝你的美
留下唇印的嘴
……”
“再看这里的等高线，可以看出是山脊，所以这里的视野不可以看到这里，被山顶挡住了，是不是？”
赵叶点头，耳边音乐声和说话声浑然一体。
这道题目讲完，江时衍在做总结，薄唇微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有气质。
手机里的音乐播放到高潮部分。
“亲爱的，爱上你，从那天起
甜蜜的很轻易
……”
赵叶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江时衍或许是觉得背景音乐会打扰赵叶听题目，反应过来后点击了暂停键，从头开始重新讲了一遍。
回到班级之后，赵叶已经被洗脑了，耳边一直在循环着周杰伦的《告白气球》。
就这样痛苦的度过了长达3个小时的晚自习，赵叶收拾着书包，一个人步行走出校门。
宋雨佳是骑车上放学，所以要去车库拿车，但是赵叶上下学都是步行，所以没跟她同路。
汶励一中有三个楼梯供学生上楼下楼，但是正值高峰时段，人都特别多，所以赵叶决定从人少的教室楼梯下去。
走到二楼的时候，可能是保洁阿姨刚刚打扫过地板，赵叶闻到一股很刺鼻的消毒水味，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踏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赵叶一个踉跄，脚下摩擦力减小，身子随着重力的作用向后倾倒。
赵叶已经做好了摔倒的准备，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心脏随着身体的倾斜而迅速往下坠，熟悉而又鲜少的失重感包裹着她的每一个感官。
几乎是一霎时，一股力量拎着赵叶羽绒服背后的书包将她扶好，赵叶顺势找回了自已身体的重心，重新站正。
从赵叶失去重心到找回重心，前后不超过五秒钟，一倾一提间，赵叶的心跳频率还很快，后背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呼吸也有些急促。
赵叶调整好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立刻回头。
江时衍的面孔落入赵叶眼睛的时候，她的心跳仿佛比刚刚滑倒时还要猛烈了。
“走路看着脚下，小心地滑。”江时衍吐字清晰，白暂的脸在黑夜中还是看的一清二楚，穿着灰色风衣配了黑色阔腿裤，脚上踩着一双马丁靴，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取着暖，另一只手自然的垂在身侧。
赵叶攥紧了手，想到刚刚自已快要摔倒的狼狈模样，尴尬的羞红了脸，像一只熟透的蕃茄，大眼睛泛着水光，在昏暗的楼梯灯下忽闪忽闪，仿佛黑夜里的萤火虫。
相对着沉默了须臾，赵叶低着头，不敢直视江时衍，绝望的闭了闭眼：“那个……谢谢老师……”声音乖巧又软糯。
“嗯。”江时衍听到她的回答，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单音节。
赵叶正张口结舌不知道下面怎么办，江时衍却已经迈开步子，从赵叶旁边擦肩而过。
赵叶的目光紧随着他的动作，转过了身。
江时衍已经在下楼，赵叶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江时衍被逗笑：“赵叶，你不走吗？”
“哦哦。”赵叶方才缓慢的挪动着，等到江时衍大步流星的消失在她的视野里，赵叶一路小跑回了家。
到了家，赵叶把书包一丢就往床上一扑，把脸埋进枕头里，十只手指插进了头发丝。
江时衍拎她书包的力道似乎还能被赵叶感受到，她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
啊啊啊啊啊啊这也太丢人了！
又想起今天上午听到的《告白气球》，赵叶打开手机，循环播放着这首歌。
尤其是听到“亲爱的，爱上你，从那天起”，赵叶就会感觉自已的心像是棉花糖融化了一般软软的。
那天晚上，赵叶的备忘录里多了一条。
“Sihe mid- term examination in 2014，”
“I’ve been in love with you.”
期末考试前夕，一天的试卷量几乎是平时的一倍。
可是最令赵叶不满的不是试卷有多多，而是地理试卷居然只有那么一点，真的是九门科中最少的，少的可怜。
赵叶每天忙的死去活来，偏偏她的理科又不好，但是各科老师觉得她总体成绩不错，还是可以拉一把的，所以总是隔三差五被理科老师找去办公室。
最近一段时间，她感觉她去找江时衍问题目的时间都变少了。
迫不得已，赵叶只好冒着被痛批一顿的风险使出杀手锏。
晚自习进行期间，赵叶跟看班的老师打了“上厕所”的幌子，把练习藏在厚厚的羽绒服里，偷偷跑去了办公室。
到了门口，赵叶将藏在衣服里的练习拿出来，推门进去，看见江时衍，她迅速关了门小跑过去。
江时衍正坐在别的老师的工位上刷着手机，熟门熟路的接过赵叶手上的书，指着画圈的两题：“是这个吗？”
赵叶乖巧的点头。
办公室里还有一位教数学的男老师和一位教地理的女老师，都是年轻教师，只有25岁。
女老师：“今天本来说好的要去吃北京烤鸭，又没去成。”
男老师：“这不是学校突然要我们数学组的开会嘛，我晚饭也没来得及吃。”
女老师：“今天食堂吃的什么啊，好吃的话我就去整两口，不好吃就算了。”
男老师：“哪天好吃过？”
女老师：“唉，那我点外卖了啊。”
语毕，她又顿了一下，反悔道：“算了，我又不想点了。”
男老师突然笑了：“怎么啦？”
“我想吃但是又不想去拿。”女老师转向那位男老师，双眼放光，“你过会儿帮我下去拿吧，行不行？”
男老师无奈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好的好的，领导——”
赵叶突然嗅到了一丝恋爱的酸臭味。
这两个老师……怎么感觉……怪怪的？
再一看她和江老师在这里讲题听题，和这里的氛围相比还有点格格不入。
江时衍讲完题目，合上书本时，发现了贴在封面上的一张便利贴。
是一张很简约却不单调的牛皮纸便利贴，上面的字是黑笔写的，比较潦草，看上去很匆忙，江时衍用手轻轻的抚了一下便利贴上的字迹：“这写的什么？”
赵叶晃了一下神，才想起来那是前不久自已随便在便利贴上写的，找不到地方贴就随便的贴在了自已的练习题封面上，一直都没撕掉。
江时衍一行行看过去：
“栗清师范学院
地理科学专业
野外地质考察
教师证、教师编制
高中地理
粉笔灰、改作业、公开课
梦想、约定、努力”
江时衍看着看着就小声的笑了出来，眼眸含笑说道：“栗清师范学院啊，挺好挺好，他们院校的地理专业很好的。”
赵叶用力的点头，那一瞬间，她除了点头，好像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江时衍的瞳孔隐约多了一抹水光，赵叶看过去的时候，仿佛回到了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她第一次注意到了江时衍棕咖色的瞳孔。
今天，她再次看见了，清晰的、温柔的。
棕咖色的眼睛。
“我在我选的六门科里最喜欢的也是地理，所以当时选的就是科学地理专业。”江时衍的嘴角轻轻的抿着，仿佛在回忆往事。
赵叶看着他，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只好缓缓吸了一下鼻，萦绕的是江时衍身上淡淡的柠檬香气。
说完，江时衍抬眸看了看赵叶，眼角荡出笑：”那加油啊。”
接下来的话赵叶自已都没想到，她似乎是被江时衍鼓励的话语冲昏了头，几乎是不过脑子地直接从嘴里冲出来：“我想当一个和你一样的老师。”
话音刚落，赵叶才清醒过来，脑子里像有一颗炸弹炸开，直接被击昏了。
她刚刚说了啥？！
想当一个和你一样的老师？！
想当、一个、和你、一样的、老师？！
和你一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句话通过空气传到江时衍耳朵里的时候，他也是一愣。
片刻，江时衍忍着笑意，眼神很和暖，尽量让赵叶不那么尴尬：“好的，快回去吧。”
眼前的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拍了一下脸，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蔓延到了耳根，飞快的拿着书跑出了办公室。
赵叶走了之后，江时衍用玩手机来掩饰自已的笑意，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姑娘挺腼腆。
女老师正在挑外卖，见赵叶走了就调侃道：“江老师厉害啊，学生们都对你极致崇拜。”
男老师一边批改作业一边接话：“连学校和专业都按照你的来定。”
一唱一和。
江时衍“啧”了一声，让他们赶紧打住。
赵叶回班之前，特地去洗了把脸，好让自已冷静下来。
回班坐在自已的位置上，赵叶假装若无其事，拿起笔写作业。
大家都以为赵叶是正常的上厕所，也没什么人注意她。
看着作业本上的一大串sin和cos，赵叶的脑子一片混沌，全都是刚刚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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