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情绪，赵叶转过身，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江时衍。
他刚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好闻的沐浴露味道，将小姑娘紧紧环住。
“今天是你生日，不要哭。”男人嗓音低哑，徘徊在赵叶耳边，却如同催化剂一般刺激着她的泪腺。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别人不安慰还好，一旦有人给予安慰，就会更加委屈。
她现在更想哭。
即使是这样，赵叶依旧软着声音辩解着：“我没哭，刚刚有沙子进眼睛了。”
“撒谎的小朋友鼻子会变长。”江时衍俯身，将下巴轻轻靠着赵叶的脑袋，宽大的手掌轻拍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安抚着她，“不开心了就跟我说。”
赵叶靠在江时衍怀里，一下一下地抽泣：“我没事的，我没事的。”
“赵叶，阿姨肯定是爱你的，只不过可能没用好方式。”江时衍轻轻呵着气，温柔无比，“我们的事情，你和阿姨说清楚就行了，她肯定会接受的。”
赵叶抬手揉了揉眼睛，低着头：“你都听见了啊……对不起……”
江时衍被小姑娘逗笑了，他其实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毕竟家长不同意孩子谈恋爱、反对或阻止，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赵叶的家人突然知道赵叶在和曾经教过她的老师谈恋爱，在短时间内也确实很难接受，他当然理解。
“这有什么值得你道歉的，你又没做错什么。”江时衍蹲下身轻轻吻去小姑娘脸上留下的泪珠，拿纸巾给她擦眼睛，“别哭了，没关系的，下次阿姨打电话来好好跟她沟通一下就行了。”
赵叶抬头。
那双棕咖色的眸子依旧温柔、清澈、水光泛滥。
赵叶望着江时衍的眸子，脑海里突然就有了答案。
她确实很依赖他，但是她对他的爱，远远大于依赖。
而她寄放在他心上的每一份爱，都被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也得到了热烈的回应。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微笑，每一个温柔的举动都如光，落在她身上，令她安和不已。
晨昏线交融了白昼与黑夜，幻化出一片渐落的美。
从此她记忆里的灰暗，也被光芒慢慢吞噬。
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赵叶永远相信江时衍会在关键时刻陪伴在自已左右。
她不只爱他，也心存感谢。
无论他们曾经是什么身份，老师和学生也好，生活中的良师益友也好，现在都不一样了。
她无谓世俗之见，永远坚信爱是万物之钥。
爱或许逃不过命运，但是有了爱，便有了在命运中挣扎逃离的勇气。
她不会忘记曾经，但不会被曾经桎梏。
赵叶将脸蛋埋在江时衍的胸口，偷偷弯唇。
吃水不忘挖井人，爱人无惧世俗嗔。
/
翌日清晨，赵叶刚刚起床，因为上午没有什么事情要忙，所以她准备利用上午的时间看看书，毕竟没有几天她就要参加教师编制考试了。
刚刚在书桌前做好，看了没几页的书，赵叶的电话又响了。
下意识以为是江时衍打来的催她起床的电话，赵叶有些激动地拿过手机，却发现是孟述安。
她原本觉得昨天孟述安说的“明天打给你”的话是找借口忽悠她的，所以根本没抱她会打电话过来的希望。
“狼来了”的故事，赵叶已经在孟述安那里见识过很多次。
曾经很多次，在一通电话的结尾，孟述安都留下了一模一样的字眼。
可是到了第二天，杳无音讯，甚至连一条短信都没有。
没想到这次孟述安是认真的。
赵叶点击了接听，声音很低：“妈妈。”
“小叶，昨天妈妈的态度是有点不太好，因为一时间有点儿激动，你可能有点儿不高兴。”孟述安很平静地表达了自已的看法，“我昨天晚上也想了很久，如果他对你好、真心喜欢你的话，妈妈肯定也是可以接受的，就是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妈妈想见见他，可以吗？”
“当然是可以的。”赵叶顿了一秒，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那，爸爸呢？他知道了吗？”
“我昨天晚上和他打电话说过了，你爸还把我批评了一顿呢，这样，你看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我和你爸去栗清一趟。”
赵叶很开心江时衍能被自已的家人接纳，回答道：“不用了，我和他去汶励就行了，刚好这两天我要考个编制考试，等考完了我们就去，行不行？”
“可以，到时候你提前跟妈妈说一声，这样我和你爸就提前在餐厅订好位置。”
赵叶不由自主点头：“行，谢谢妈妈。”
“跟我还说什么谢谢啊。”孟述安有些歉疚，“这两年我确实对你关心不到位，以后妈妈肯定多给你打打电话，多关心你一些。”
赵叶的心底如同拨云见日般，骤然间光芒四射。
“妈妈，你现在在哪里呢，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可以吗？”
孟述安连连答应：“当然可以，我今天上午没什么工作。”
赵叶愿意跟她吐露心声，当然是一件好事，作为母亲，孟述安很想成为自已女儿的朋友。
她希望自已的女儿能把自已当作朋友，这样她们之间也就少了些隔阂。
“妈妈，我想说的是。”赵叶的语速很慢，但是说得很认真，“我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开始喜欢他了。”
孟述安一怔：“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还是我的老师的时候。”赵叶平铺直叙，语气波澜不惊，“我从我高一那会儿开始，就开始喜欢他了。”
“怪不得你当时那么喜欢地理，地理成绩还那么好。”孟述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曾经的一切都不是巧合。
她当时总是接到班主任的私信，说赵叶的地理成绩又是全校第一，赵叶也因为地理成绩拔尖，其他科也不差，在总分上总是与后面的同学拉开一大截差距。
当时的孟述安工作忙，总是草草看一眼信息，回复一句“谢谢老师教导”之类的话就了事。
她不假思索地认为，自已女儿潜在的天赋被挖掘了，所以地理成绩才会一鸣惊人。
现在看来，赵叶只是在每一个挑灯夜战的晚上在地理上投入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心血和精力，才能在每次的考试中取得成功。
她这么拼命的努力，也只是为了能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一点，只要努力坚持下去，说不定有天能够站在他的身边。
“妈妈，我当时努力学习地理，不仅仅是因为喜欢他。”赵叶道，“是因为我在喜欢他的过程中，找到了我真正喜欢做的事情，知道了我未来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孟述安认真地听着每一句。
“我想要成为一名老师，像他一样，引导学生、教育学生学习知识和为人的老师，所以我才一直为此努力着，至于现在我和他的结果，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或者说，我根本没有奢求过这些。”
几秒的沉默里，孟述安没有说话。
“因为他在我高二那年辞职了。”提到这个事情，赵叶就不可避免地觉得有些难过。
如果放在以前，她会难过剩余的时光江时衍没有陪他走完。
但是现在，她只会心疼，心疼当时的江时衍，她想象不到当时的他是如何独自一人面对那一切的。
“为什么？”孟述安问。
“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现在我知道了。”赵叶很有原则，她在这件事情上选择了尊重江时衍的意愿，“但是，他辞职的原因还是让他来告诉你吧，如果他愿意的话。”
“好。”孟述安没有强求，“小叶，你刚刚跟我说的这些事我原来一概不知，你现在愿意告诉我，妈妈觉得很欣慰，没想到我的女儿这么坚强又勇敢。”
“我不坚强，我也不勇敢，当时的我只敢用问题目的方式偷偷靠近他，我也会在深夜里躲在被子里哭很久，不过现在有了好的结果，我也不为曾经遗憾。”赵叶已经不再拘泥于过去，所以才会在说这些话时感到如此轻松与释然。
是因为她放下了过去，所以才能拥有这么美好的结局。
把自已困在回忆里的结果只会是痛苦。
曾经或许美好，也或许遗憾，但我们都不能活在曾经。
“小叶，你真的很棒，妈妈一直不知道自已的女儿这么厉害。”
孟述安发自内心地觉得，赵叶早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默默长大了。
那天上午，赵叶和孟述安聊了很久很久，从曾经聊到未来。
/
中午江时衍没回家，赵叶随便给自已点了份外卖。
刚刚下好单，赵叶正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一个微信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吃过午饭了没？”江时衍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夹杂着一些键盘的敲打声和鼠标的点击声。
“刚刚点好，过会儿到了就吃。”赵叶笑着回答，也问他，“你还在忙啊？记得早点午休。”
“我忙完了，所以才给你打电话的。”江时衍说着，轻笑一声打开了摄像头，“看看你我就去午休了。”
小姑娘的脸上浮上一层薄红。
赵叶本来还想提一下孟述安想见他一面的事情，但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在电话里说了，还是当面说会比较稳妥。
两人正闲聊，江时衍身后突然走过来一个男人，胖胖的看起来很老实，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工位上：“累死了，吃完午饭终于可以午休了。”
声音通过听筒一分不差地传到了赵叶这边。
小姑娘轻声问道：“要不把电话挂了吧，你那边是不是有人要午休了？”
江时衍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本来已经趴在桌子上的男人突然抬起了头，凑过来，硬生生挤进江时衍的手机镜头里看了一眼，惊讶道：“兄弟，你这是跟谁打电话呢？”
江时衍挑眉，眼神里多了几分水光：“我女朋友。”
“我X？你啥时候处的对象啊？”男人惊呼，“你也太不道义了，咱哥几个可就你脱单了啊。”
“赵叶，这是我同事。”江时衍没有理会他，转头向小姑娘介绍。
男人凑近屏幕，跟赵叶打招呼：“Hi，小姑娘这么好看，真是便宜了江时衍这条老狗了！”
“说话注意点儿啊。”江时衍笑骂一声。
“我叫陈浩，你男朋友同事。”
“啊，你好，我叫赵叶。”赵叶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江时衍刚想说什么，却被陈浩打断了，他皱着眉仿佛在回忆什么：“嘶——你等会儿，‘赵叶’这个名字我咋这么熟悉啊，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不等任何人插话，陈浩恍然大悟，惊呼道：“你你你你你……你们你们……”
陈浩立刻将手肘搭上江时衍的肩膀，厉声质问：“江时衍，你给我老实交代，之前去你生日party的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就是这位？！”
“你记性挺好啊，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还记得这么清楚啊。”江时衍笑得随性，嘴角透着玩世不恭感，“对，就是她。”
“诶呀，我就说嘛，不得了不得了！”陈浩感叹完，又把脸转向频幕，此时此刻镜头那一边的赵叶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陈浩一副未卜先知的样子：“我早就知道，我就没看见江时衍这条万年单身狗身边出现过小姑娘，当时我就觉得不对，果然如此啊！”
江时衍：“……”
赵叶：“……”
陈浩贱兮兮地道：“江时衍，我对于你老牛吃嫩草的行为感到十分愤怒。”
江时衍没理他，跟赵叶继续说话，声音温和：“好了，你赶紧吃午饭，别饿肚子。”
电话挂断之后，陈浩睡意已经全无，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八卦道：“我就是好奇啊，你俩谁追的谁啊？”
江时衍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支笔，懒懒地抬起眼皮：“废话，我一男的，哪能让人家小姑娘追我？”
“那你啥时候喜欢的她，不会是在你还当老师那会儿吧？”陈浩问道，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江时衍轻嗤一声，不屑道。
那会儿赵叶还未成年，他自已也是个老师，怎么可能是那个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江时衍单手撑着头，看着手机锁频上赵叶的照片，勾了勾唇，眸光里满是泛滥的温柔，几秒后他抬起眸散漫地看了陈浩一眼，嘴角的笑意未失，薄唇轻启——“从我再次遇见她的第一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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