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殿内的香灰簌簌落在青砖上。
林九一脚碾碎那半粒东珠耳坠，猩红冰晶在靴底发出细碎哀鸣。
三天前吞噬的腐尸记忆仍在颅内灼烧——赵侍郎之女耳后黑纹与叶无锋如出一辙，绣鞋踏过三千具妖丹抽干的尸体。
"王捕头。"云瑶突然开口，指尖金芒缠住王大掉落的那柄钢刀，"劳烦带路去户部暗格。"
刀身倒映着少女朱砂泪痣，竟将满地妖雾劈开道缝隙。
林九注意到她广袖下缠着染血的纱布，昨夜被妖族刺客划开的伤口还未愈合。
三更梆子响时，他们踹开了赵侍郎卧房的门。
"小女当真被带去东郊..."紫袍男人蜷在黄花梨榻上发抖，颈间黑纹随着烛火明灭若隐若现。
林九突然将掌心贴在他天灵盖，腐尸记忆里那些破碎画面翻涌成冰棱，刺得赵侍郎惨叫出声。
云瑶剑鞘压住他咽喉："西域商队的驼铃，最近在城南响了三日。"
"是饕餮纹！"赵侍郎突然癫狂地揪住林九衣襟，"那些骆驼眼珠会变成竖瞳，驮箱里装着...啊！"他七窍突然涌出黑血，皮肤下蚯蚓状凸起疯狂游走。
林九反手凝出冰刃削向那团蠕动之物，却在触及瞬间被震得虎口开裂——是饕餮印的反噬。
云瑶突然扯断颈间璎珞，十八颗东珠炸成金粉封住赵侍郎周身要穴。
"申时三刻，护城河码头。"垂死的男人从齿缝挤出这句话，瞳孔己泛起妖异的金。
残月沉入护城河时，林九蹲在芦苇丛里嚼着薄荷叶。
河面飘来腥甜的胭脂味，十二头白骆驼踏着水面款款而来，驼铃缀着的不是铜片，而是人牙。
"左边第三头。"云瑶突然附耳低语，吐息扫过他眉间逆鳞纹。
林九感觉识海突然清明——那骆驼背上青毡布下，隐约露出半截绣着并蒂莲的缎面鞋头。
当值的狼妖守卫正在打盹，鼻翼翕动时喷出青绿色火星。
林九捏碎掌心的冰晶，腐尸记忆里某个偷学来的敛息术在经脉流转。
他像条水蛇滑过芦苇荡，却在触及商队三丈外时撞上透明屏障。
"是妖血结界。"云瑶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暗金色剑纹。
皇族血脉灼烧空气的焦糊味中，林九看见无数猩红丝线编织成巨网，每处节点都嵌着颗跳动的心脏。
暗处传来瓷器碎裂声。
两人同时扑向声源，却见个酒坛正在草丛滚动。
王大抱着钢刀缩成团，裤脚沾满河泥："我...我来还公主殿下的人情。"
林九突然拽着捕快滚进浅滩。
三支骨箭擦着头皮钉入身后柳树，箭尾翎羽竟是活着的蜈蚣。
云瑶广袖翻飞间，金芒织就的剑网绞碎第二波箭雨，却在触碰结界时迸出火星。
"要破饕餮印，需以皇血为引。"她突然咬破指尖，在金线蟒纹的剑鞘上画符。
林九注意到她左眼朱砂泪痣正在渗血，在苍白的脸上划出凄艳痕迹。
当剑鞘发出龙吟时，十二头白骆驼同时昂首嘶鸣。
云瑶将染血的发簪塞进林九掌心："我去撕开结界缺口，你找那姑娘..."话音未落，人己化作流光没入妖雾。
林九攥紧发簪上温热的血，腐尸记忆里某个禁忌咒术突然苏醒。
他舔了舔齿间薄荷叶，冰枪在掌心凝成剔透的深蓝色——三天前吞噬的那个冰系妖修，终于派上用场了。
月光在河面碎成银鳞，林九嚼碎了第三片薄荷叶。
云瑶化作的金芒在驼队上空游走，忽见最末那匹白骆驼腹下青毡掀起，露出半截鎏金文书。
"户部通商印鉴。"林九用冰晶在芦苇杆上刻字，指尖寒意渗进王大颤抖的脊背，"叶无锋竟敢私调军粮与妖族交易。"
河风突然凝滞。
云瑶的剑影在某个驼箱上顿了半息，箱盖缝隙渗出缕暗红雾气。
林九瞳孔骤缩——那是三日前腐尸记忆中见过的饕餮毒瘴。
他掌心冰枪猛地掷向水面，炸开的冰碴惊起夜鹭，替云瑶遮掩了瞬息破绽。
"戌时方向有妖气波动。"王大突然闷哼，钢刀在泥地里划出血槽，"像...像被毒蜂蛰了灵台。"
林九掰开他眼皮，见瞳孔浮现蛛网状金纹。
腐尸记忆翻涌间，他蘸着河泥在捕快额头画下冰符："这是噬魂蛊，别让眼珠转满三圈。"
驼铃突然急促如雨。
十二匹白骆驼首尾相衔围成妖阵，驮箱缝隙钻出千百条猩红丝线，将云瑶那道剑光困在核心。
林九咬破舌尖将血抹在逆鳞纹上，冰蓝灵力裹着腐尸咒术喷薄而出，竟凝成具与他一模一样的冰傀儡。
"劳烦王捕头当回饵。"冰傀儡咧开透明的嘴，学着林九平日憨傻模样挠头，"记得跑出之字形。"
钢刀坠地的脆响惊动了狼妖守卫。
王大踉跄着扑向芦苇荡，裤脚甩出的泥点在半空凝成冰珠，每颗都映着林九本体藏匿的方位。
三支骨箭破空而来，却在穿透冰傀儡时被寒气黏住箭翎。
云瑶趁机化作金蝉脱壳。
她发梢沾着驼箱里漏出的紫晶砂，那是炼制妖傀的至邪之物："箱中藏着三百童男童女的生辰帖。"
子时更谷被妖雾吞没。
林九突然将冰枪插进河床，腐尸记忆里某个水鬼的怨咒顺着涟漪扩散。
十二匹白骆驼同时屈膝沉入水中，驼峰上捆绑的青毡被冰棱割裂，露出成箱蠕动的紫黑色肉瘤。
"是未成形的饕餮胎。"云瑶剑鞘上的皇血符咒开始发烫，"必须找到阵眼..."
狼妖守卫的嚎叫戛然而止。
商队中央那顶猩红轿辇无风自动，轿帘缝隙伸出的苍白手指正轻轻叩击窗棂。
每叩一下，王大额头的冰符就裂开道缝，云瑶左眼的朱砂痣便黯淡一分。
林九突然拽过冰傀儡塞进捕快怀里："劳驾把这玩意捂热了。"他撕下块浸透妖血的衣角缠住口鼻，腐尸记忆裹着冰系灵力在经脉逆行，竟在皮肤表面凝出层青灰色尸斑。
当轿辇中传来玉磬清音时，林九己经像具真正的尸体般浮在水面。
云瑶会意地斩断自己一缕青丝，发丝沾着皇血坠入河心，引得猩红丝线疯长成网。
戌时三刻，最后一丝月光被妖雾吞噬。
林九的尸斑伪装骗过了三队巡逻妖兵。
当他摸到中央驼箱时，腐尸记忆突然在识海炸开——这鎏金铜锁的纹路，竟与赵侍郎书房暗格分毫不差。
"小心！"
云瑶的传音被轿辇中迸发的尖啸撕碎。
林九翻身滚进驼队阴影，见方才立足处插着七根孔雀翎羽，每根翎毛都睁开只淌血的竖瞳。
王大怀中的冰傀儡突然暴起，抱住最近的妖兵炸成冰雾。
浓雾里，轿帘终于掀起半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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