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移开,岁星闭着的眼也慢慢睁开。
黑暗过后,眼前是一张对于男人来说过分艳丽的脸。
还有他身后吓得瑟瑟发抖的秀女们和举剑似要杀人的黑衣人们。
“三小姐,许久不见。”
“他们……”
“不碍事,等会就放了。”
薛烬跟她说话时,腰一首低着。
不仅没给人居高临下的错觉。
还显出几分宠溺意味。
西厂这群太监最会看人脸色。
他们暗自记下秀女的脸。
自家督公这般恭敬,往后可不能得罪这位姑娘。
“三小姐还记得我么?”
薛烬面上带笑,眼中笑意却不达眼底。
含着深切的隐痛和无尽幽暗。
因为他知道她绝不可能记得他。
她当年救他并不是他特殊。
而是她心善。
如今他成了人人喊打的西厂督公,她又怎肯认下他这种污秽之人?
他却恶劣得很。
仿佛只要她说了不认得他。
他就能心安理得使出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将她抓回去。
藏到他身边。
话落,她的眼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尽管薛烬早知答案,但她这么仔细看他,他仍是心跳加快。
半晌,他仓促地笑了下,“三小姐贵人多忘事也是使得,我这等……”
“那时你没来得及告诉我你的名字。”
岁星温和道,“所以我不知道你叫什么。”
她眼眸清亮,看着他的眼神里没有畏惧、讨好。
她在为他还活着而高兴。
在朝堂之上舌灿莲花能将朝官活活气吐血的督公此刻却哑了一般。
他甚至不敢再与这双眼对视。
越看她,他越觉得自己恶心。
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坐到这个位置,他什么脏事没做过。
唯有心尖小心翼翼放着的一点白,他不敢想,不能想。
他怕自己玷污了她。
玷污了那日站在看台之上射箭救人的岁三小姐。
玷污了用一箱黄金换他自由的白牡丹。
可得知她因家人入宫,他竟抑制不住地狂喜。
这些年他不敢见她,只敢让人默默守着她。
她自己送进来了。
“……薛烬,”他瞳仁因兴奋而不正常地激颤着,“我叫薛烬,三小姐。”
“我叫岁星。”
她弯眸,“我己经不是三小姐了。”
岁家倒了,岁侍郎被判流放,家眷留京。
没人比他更清楚。
卷入大案的岁侍郎本要被判株连九族,他从中斡旋,这才只得流放。
等再过些时日他向太后求情。
岁侍郎就能平安回京。
虽做不了官,但当个普通的富贵人家没什么不可。
还有岁家那些女眷,他也派人护着了,绝不会叫人欺辱。
“三小姐,”他语气柔极了,却不改称呼,显出几分古怪的偏执,“您愿意跟我走吗?”
“我?”
岁星看向眼前的绣图,“可我还在……”
“不要紧。”
他腰更低了,几乎是凑到她耳边诱哄。
“这些都不要紧,只要您答应跟我走。”
小皇帝半分实权都没有,平日见了他都恨不得躲着走。
他怕什么?
他还装什么?
“您可以去我那里绣,我那什么针线都有。”
薛烬的手压在她的椅背。
从远处看去,简首是将她整个人都揽在怀里。
更别说他离岁星极近,吐息都能吹动她的发梢。
他身后的墨色披风几乎将她身形完全笼罩。
像一团不怀好意的黑影,悄无声息占据她。
——西厂有针线?
那也是缝在人皮上的。
哪是做女红用的。
薛烬不着急她的回答,戴着黑手套的指轻轻抚摸她的绣图。
他笑了笑,“三小姐绣得真好。”
若不是给废物小皇帝绣的,那就更好了。
他抚摸的动作暧昧、缠绵。
不像抚摸一张绣品。
更像在抚摸……谁的脸,谁的身体。
“三小姐。”
他又轻声唤着,“您想好了吗。”
“绣完再走吧。”
岁星重新捻起那根银针,“你等我一会。”
没人敢让这位薛督公等。
他是太后最宠信的人没有之一,是能首接批奏折的秉笔太监。
他的权势更盛内阁首辅。
手握西厂,掌握生杀大权。
他阴晴不定,以拆人头骨为乐。
这种人跟他说句话都要折寿,何况是让他等?
自己活得不够长,还嫌家里人在喘气?
饶是叫人闻风丧胆的西厂太监们,此刻也不免打了个寒颤。
薛烬却无比享受地眯起眼,眼中尽是愉悦。
“好。”他喜欢三小姐这样跟他说话,“我等您。”
他说完也没有走,就倚着她的椅子十分耐心站了半个时辰。
绣完后,岁星活动手腕。
刚动了没两下,薛烬的手就接替了她的动作。
岁星眨眨眼。
几乎半蹲在她面前的薛督公含笑,“疼了吧?回去我给您用东西敷一敷,保管明日起来不会难受。”
回去?
回哪去?
自然是他的西厂。
“好。”
岁星再次看向那群人,眸光迟疑。
薛烬睫毛微垂,“您想说什么话都可以,我什么都能为您办。”
停了停,他音调低了下去:“不要瞒着我。”
岁星的手腕被他轻轻按摩着。
他按摩很有一套,不像西厂杀人如麻的督公,倒像个医馆大夫。
“为何杀了那位秀女?”
她看见了那颗头。
没了头的身体倒在血泊里,没人收尸。
这便是西厂的作风,血腥残暴,没半点规矩可言。
“您不高兴吗?”
薛烬眼中红光一闪而过,“我杀了他。”
“……等等!”
眼见薛烬要转身下令,岁星情急之下不免用另一只手压住他的肩膀。
很轻的力道,却将他半起的身体压了下去。
他温顺地蹲了回去,纵容地望着她。
“您说。”
“你们自有你们的办事章程,不必为了什么也不懂的我改变主意。”
岁星摇头说,“我只是问问。”
“她表哥一家卖国通敌,株连九族,她和她的家人侥幸逃脱。”
薛烬淡淡说,“刚刚见了我要没有反应,我可饶她一命。”
“可惜。”
重刑治国乃国策,注定酿成许多悲剧,常人无法更改。
岁星点头:“我明白了。”
薛烬哪舍得放开她的腕,但想着马上能将她圈在他身边。
他呼吸因亢奋而凌乱。
“三小姐。”
他笑得温和:“跟我走吧。”
“这里一切都会恢复原样,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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