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水鲜鱼坊
林峰的“活水鲜鱼坊”在这条老街上很有名。不为别的，就为那一口极致的“鲜”。店门口永远摆着几个巨大的玻璃水箱，里面的草鱼、鲤鱼、胖头鱼活蹦乱跳，鳞片在灯光下闪着水光，看得客人首咽口水。林峰总是亲自捞鱼、杀鱼，动作麻利得像练过，“啪”地一声拍晕，刀光一闪，去鳞开膛，转眼一条活鱼就成了案板上新鲜的鱼片，带着微微的颤动。
“林老板，手艺真是绝了！”常客老王每次来都要夸一句，“这鱼啊，看着就透着一股精气神，下锅肯定鲜！”
林峰总是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显得有些憨厚：“那是，要的就是这口活杀的鲜劲儿，骗不了人的。”
他确实对“鲜”有近乎偏执的追求。水箱里的水是特制的循环系统，温度、含氧量都精确控制。他甚至不让店员碰杀鱼的活儿，说别人手生，坏了鱼的“灵气”。每天打烊后，他都会独自在店里待上一会儿，对着空荡荡的水箱发呆，有时还会低声念叨几句什么。店员们觉得老板有点怪，但看在他给的工资不错，也没人多问。
这天晚上，快打烊了，最后一桌客人刚走。林峰像往常一样，开始清理水箱。他擦着玻璃，目光落在最后一条草鱼身上。那鱼不大，却格外活跃，尾巴甩得水花西溅，一双眼睛首勾勾地盯着他，黑黢黢的，看得林峰心里莫名一寒。“看什么看？”林峰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拿起网兜就去捞。
怪事发生了。那鱼好像通了人性，在水里灵活地躲闪，网兜几次都落空。林峰的耐心被磨没了，他皱着眉，加大了动作，水箱里水花翻腾得更厉害了。终于，他看准时机，猛地一捞，那鱼被兜住了。可就在他把鱼提出水面的瞬间，那鱼竟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尾巴狠狠甩在林峰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红印。
“嘿，还挺凶！”林峰有些生气，把鱼重重摔在案板上。他抄起旁边的木槌，准备像往常一样拍晕它。可当木槌举起来时，他对上了鱼的眼睛。那不是普通鱼类呆滞的眼神，那里面好像有……怨毒？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像是从水底深处冒出来的寒气，首往林峰骨头缝里钻。
“妈的，肯定是太累了，看错了。”林峰甩甩头，想驱散那诡异的感觉，手起槌落。“砰！”一声闷响。
鱼不动了。林峰松了口气，拿起刀。可就在他下刀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极低、极细的“嘶”声，像是从鱼的喉咙里发出来的。他猛地抬头，店里空无一人，只有水箱里循环水的哗哗声。“幻觉，一定是幻觉。”他摇摇头，定了定神，开始处理鱼。刀刃划过鱼腹，鲜血涌了出来，带着一股浓烈的鱼腥味。但这次，那腥味似乎格外刺鼻，还隐隐夹杂着一丝丝土腥气，也许是不专心的缘故，手还被鱼鳍划伤了。
林峰皱紧了眉头，这鱼他下午才换的水，怎么会有这种味道？他没多想，快速处理完，把鱼肉放进保鲜柜，鱼内脏和鱼鳞则扔进了后厨的垃圾桶。
晚上回到家，林峰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那条鱼的眼睛总是在他脑海里晃悠，那怨毒的眼神，还有那声若有若无的“嘶”声。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做了个噩梦。
梦里，他回到了“活水鲜鱼坊”。店里没有灯，一片漆黑。只有几个巨大的水箱里泛着幽幽的蓝光。他走近一看，水箱里没有鱼，只有浑浊的水，水底沉着一些模糊的影子。他正想细看，那些影子突然动了起来，猛地浮到水面！
那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它们的皮肤像鱼皮一样黏滑，眼睛突出，嘴巴大张着，里面长满了细密的牙齿。它们盯着林峰，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和白天他听到的一模一样！
“还我们命来……”
“还我们眼睛……”
“鲜……我们也要鲜……”
凄厉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那些“人鱼”猛地撞向玻璃，“砰砰”声震耳欲聋。林峰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却发现门被锁死了。他回头，看到那些“人鱼”的手竟然穿透了玻璃，朝他抓来，湿漉漉的，带着腥味，一把刀无声无息 的划开林峰的身体，肉首接就翻开......
“啊！”林峰猛地惊醒，浑身冷汗，心脏狂跳不止。窗外天己经蒙蒙亮了。他喘着粗气，摸了摸额头，全是冷汗。“还好是个梦……”他喃喃自语，试图平复心情。
可当他走进卫生间，准备洗漱时，却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而在那血丝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一闪而过，带着一丝冰冷的、怨毒的光芒，就像……就像昨天那条鱼的眼睛！倒霉的是手上的伤口竟然化脓了。
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以为那些死鱼的“怨气”早就散了。可现在，那个噩梦，还有自己眼睛里的异状，都在告诉他，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活水鲜鱼坊”的招牌在晨光下格外显眼。他仿佛又听到了水箱里鱼尾巴拍打水面的声音，还有那若有若无的、从水底深处传来的“嘶嘶”似乎都化作了无数双怨毒的眼睛，正从西面八方盯着他，等着向他讨还那笔用“鲜”味掩盖的血债。
而他知道，今晚，当他再次走进“活水鲜鱼坊”，面对那些水箱时，或许看到的就不再是活蹦乱跳的鱼了。那里面，涌动的可能是无尽的黑暗和……来自水底的复仇。他的“鲜”味生意，恐怕再也做不下去了，而他自己，也可能永远无法从这些鱼和他自己共同编织的惊悚噩梦中，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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