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噬影吸水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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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噬影吸水纸

 

梅雨季的潮气如同无形的触手,在玻璃窗上蜿蜒出细密的水痕。我缩在古玩街逼仄的巷弄里躲雨,目光却被街角老店橱窗里的牛皮纸包牢牢吸住——褪色的藤蔓纹像是用暗红丝线绣成,边角沾着的沙砾泛着诡异的光泽,恍惚间竟像是凝固的血痂。

"这是南洋巫医的镇邪之物。"老板枯瘦的手指戴着黑色皮手套,指甲缝里藏着暗红碎屑。他推开纸包时,铜制柜台突然渗出密密麻麻的水珠,在昏黄的钨丝灯下泛着青白色的冷光,"记住,千万别让它碰到活物的血。"话音未落,窗外惊雷炸响,我瞥见他后颈有道蜈蚣状的疤痕,随着吞咽动作可怖地扭曲。

当晚台灯的光晕里,我漫不经心地拆开包装。纸张触感冰凉,隐隐传来海水浸泡过的腥咸。赶论文时钢笔尖突然刺破指尖,血珠坠落在纸面的瞬间,整包纸如同活物般剧烈抽搐。原本素白的纸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深褐色,表面浮现出蜂窝状的细密孔洞,贪婪地吮吸着鲜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血渍在纸面勾勒出女人的轮廓——她空洞的眼眶里,黑色蛆虫正顺着凹陷的脸颊缓缓蠕动。

我尖叫着冲进卫生间,冷水龙头开到最大。水流冲击下,纸团却像发酵的面团般膨胀,表面凸起交错的血管纹路,发出指甲抓挠墙壁的刺耳声响。当颤抖的剪刀划开肉团,腐烂的心脏滚落的瞬间,我听见了母亲临终前监护仪的长鸣。那颗心脏瓣膜上凝结的血珠,和当年她化疗时掉落在我手心的血痂,竟有着相同的暗红。

从那夜起,吸水纸成了如影随形的梦魇。深夜伏案时,余光总能瞥见纸张边缘渗出墨色水渍,在书桌上晕染出母亲最后虚弱的笑容。有次晨起洗漱,镜子被半张的吸水纸覆盖,透过模糊的纸面,镜中倒影的脖颈正在诡异地拉长——那是母亲插满管子的模样,而真正的我,却只能僵硬地看着镜中重演那段最痛苦的回忆。

昨夜暴雨倾盆,书房门缝渗出的不再是血水,而是掺着药渣的米汤。推开门,整包吸水纸悬浮在空中,每张纸上都显影般浮现出泛黄的记忆:母亲颤抖着喂我喝药的手、化疗期间掉落在枕巾上的大把黑发、临终前枯瘦手指写下的"别怕"......只是所有画面里,母亲的眼睛都被无数细小的针孔替代。

"它们饿了。"身后传来稚嫩的女声。隔壁失踪的小女孩浑身湿透地站在阴影里,怀里抱着浸透血水的吸水纸,发梢滴落的污水在地面汇成小小的药汤池,"姐姐,让它们吃掉痛苦吧。"她缓缓掀开纸页,露出夹层里母亲的遗照——照片上,母亲的眼睛也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孔洞,正渗出浑浊的泪水。

此刻脚踝传来刺痛,低头看见吸水纸不知何时贴在旧伤疤上。那是初中时母亲背着我去医院摔的,此刻纸张正温柔地渗入皮肤,带着记忆里母亲体温的触感。镜中倒影的嘴角扬起母亲惯有的微笑,而现实中,我终于在纸张包裹的剧痛里,听见了那句迟来多年的"妈妈爱你"。

吸水纸蚕食着我的皮肤,每一寸被浸透的地方都像是被无数细针同时扎入。可奇怪的是,疼痛中竟夹杂着一丝温暖,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生病时母亲用温热的毛巾为我擦拭额头的触感。

小女孩缓缓走近,她的瞳孔里流转着诡异的幽光,却轻声说道:“你看,它们在治愈你。”我惊恐又迷惑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只见皮肤上浮现出一幅幅画面——那是母亲化疗期间,我躲在医院楼梯间无声哭泣的模样;是母亲离世后,我独自整理她遗物时颤抖的双手;还有那些被我深埋在心底,不敢触碰的悲伤与遗憾。

随着吸水纸不断深入,我感觉那些压抑多年的情绪正在被一点点抽离。但与此同时,一种强烈的不安也在心底蔓延。镜中的我,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而那些被吸走的回忆,正化作一缕缕黑雾,被吸入吸水纸中。

“不!我不要失去这些回忆!”我挣扎着想要扯掉身上的吸水纸,却发现它们己经和我的血肉融为一体。小女孩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你以为痛苦是可以轻易丢弃的吗?这些吸水纸,就是要用你的回忆作为养料,才能维持它们的存在。”

突然,房间里的温度骤降,所有的吸水纸都开始疯狂地扭动。黑雾中,我看到了更多被这诡异纸张折磨的灵魂,他们有的是像我一样,被痛苦回忆纠缠的人;有的则是被无辜牵连的受害者。而在黑雾的深处,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那是一位身着黑袍的南洋巫医,他的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双手不断结着奇怪的印诀,操控着这些吸水纸,吸食着人们的痛苦与记忆。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集中精神,在脑海中拼命回忆与母亲相处的美好瞬间。温暖的阳光、香甜的饭菜、温柔的拥抱……这些美好的记忆化作一道金色的光芒,从我的身体中迸发而出。吸水纸在光芒的照射下,发出刺耳的尖叫,开始逐渐萎缩。

黑雾中的灵魂们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纷纷开始反抗。在众人的努力下,黑袍巫医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他发出愤怒的咆哮:“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摆脱痛苦吗?痛苦永远不会消失!”说完,他的身影彻底消散,但那些吸水纸却并未完全消失,而是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等待着下一个被痛苦困扰的人。

劫后余生的我,虽然身体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但内心却出奇地平静。我知道,痛苦是人生的一部分,逃避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黑暗。那些吸水纸或许还会继续害人,但我会用自己的经历,去告诉更多的人——不要害怕痛苦,因为只有首面它,才能真正地战胜它。而母亲的爱,将永远陪伴着我,成为我对抗黑暗的力量源泉。

自那夜之后,我在书房角落砌了座水泥台,将残余的吸水纸封在层层混凝土之下。然而平静的生活不过维持半月,某天清晨,镜中倒影脖颈处突然浮现出藤蔓状的灰纹——与吸水纸包装上的暗纹如出一辙。

更诡异的是,城市里开始流传离奇失踪案。受害者多为独居青年,失踪前家中监控均拍到相同画面:深夜,一团裹着黑雾的白纸从窗口飘入,数秒后屋内只剩散落的照片——所有照片里人物的眼睛,都被针孔状的黑点取代。

我循着线索找到一间废弃冲印店,地下室的铁柜里堆满发黄的吸水纸。每张纸都包裹着用红绳捆扎的记忆碎片:婴儿的啼哭声、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还有母亲临终前心电图的刺耳鸣响。当指尖触碰到其中一包,纸张突然剧烈震颤,无数细小的人脸从纸面浮起,他们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眼眶里不断涌出浑浊的黑水。

"你以为能逃掉吗?"熟悉的沙哑女声从身后传来。转头瞬间,冲印店的墙壁开始融化,化作浓稠的黑色黏液。老板戴着的黑色皮手套从黏液中伸出,指甲缝里暗红碎屑簌簌掉落,"这些纸需要新鲜的痛苦,而你的记忆...可是上等养料。"

黏液如活物般缠绕住我的脚踝,我拼命挣扎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母亲生前最爱的那首歌。音乐声中,那些被困在吸水纸里的灵魂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白光。照片上的针孔开始渗出金色光点,汇聚成锁链缠住黑袍巫医的虚影——原来每个被吞噬的记忆,都藏着对抗黑暗的力量。

最终爆炸的强光中,我看见母亲微笑着向我伸出手。当光芒消散,废弃地下室只剩满地灰烬。但城市里关于吸水纸的传说并未终结,据说在某些雨夜,仍有人听见冲印店旧址传来细碎的啜泣,还有若有若无的歌声,哼唱着那首母亲最爱的曲子,而每到这时,所有镜子的倒影里,都会闪过藤蔓状的灰纹。

灰烬中的我带着满身灼伤逃离,却发现掌心不知何时烙下了藤蔓状的印记。每当夜幕低垂,印记就泛起青白色荧光,顺着血管蜿蜒游走,如同被封印的邪恶力量在体内苏醒。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我开始在人群中看见异样——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眼角偶尔闪过针孔状的黑点,转瞬即逝。

三个月后的同学聚会上,好友林悦递来的纸巾包装赫然印着褪色藤蔓纹。我浑身血液凝固,抬头撞见她空洞的笑容,瞳孔深处正浮现细密的针孔。当她伸手触碰我肩膀时,指尖传来吸水纸般的冰凉触感,“你看,大家都在等你。”话音未落,整个餐厅的灯光骤然熄灭。

黑暗中,无数吸水纸从天花板倾泻而下,每一张都印着我最珍视的记忆:儿时母亲带我放风筝的春日、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的拥抱、甚至昨夜梦中母亲温柔的脸庞。但这些画面里的人物都双眼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我听见黑袍巫医的笑声从西面八方涌来:“痛苦是养料,而幸福...是诱饵。”

千钧一发之际,掌心的印记突然迸发炽热光芒。被封印在记忆深处的片段如潮水涌来——母亲化疗期间,我在病房外偷偷练习折纸鹤,想给她惊喜;她离世前强撑着为我织完最后一条围巾,指尖被钢针扎得满是血点。这些被泪水浸泡的温暖,此刻化作金色锁链,将扑来的吸水纸纷纷击碎。

城市上空炸开一声惊雷,暴雨倾盆而下。雨水冲刷过的街道上,人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脱离身体,化作吸水纸的模样飘向天际。我顶着狂风冲向市中心钟楼,那里聚集着无数黑雾凝成的旋涡,黑袍巫医的虚影在其中若隐若现,他操控着数以万计的吸水纸,编织成巨大的牢笼。

“你以为爱能战胜一切?”巫医的声音带着癫狂的笑意,“看看这些被痛苦吞噬的灵魂!”他挥动手臂,牢笼中浮现出无数画面:被校园霸凌的少女、痛失至亲的老人、在深夜崩溃的上班族,他们的泪水被吸水纸贪婪吸收,化作滋养邪恶的力量。

我握紧母亲留下的围巾,高声喊道:“痛苦不是枷锁,是让我们学会珍惜的礼物!”金色锁链如利剑般射向巫医,而那些被困的灵魂也在记忆的光芒中苏醒。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乌云,吸水纸组成的牢笼轰然崩塌,黑袍巫医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万千碎片消散在空中。

城市恢复了平静,但每当细雨绵绵的夜晚,总有人看见钟楼顶端闪烁着金色光点。而我开了一家小小的咖啡馆,墙上挂满泛黄的老照片——照片里的人们眼角带笑,眼睛明亮如初。在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张母亲的照片,她的笑容温暖如初,仿佛从未离开。那个关于吸水纸的恐怖传说,渐渐成了老人们吓唬小孩的故事,但我知道,只要心中有爱,再黑暗的力量也终将被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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