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棺中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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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棺中镜

 

雨丝如银针般斜斜扎进青石台阶,林夏攥着祖父的遗照,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祖宅。潮湿的霉味混着线香气息扑面而来,堂屋供桌上的长明灯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像极了祖父临终前那口游丝般的气。

"孙女儿,把西厢房的老镜子...收了..."祖父最后一句话犹在耳畔。林夏举着油灯推开西厢房的门,朽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月光透过残破的窗纸漏进来,照在墙角那面蒙着红绸的镜子上,红绸边缘竟渗出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迹。

当她伸手揭开红绸的刹那,镜面突然泛起涟漪,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黑水。林夏后退半步,油灯的火苗骤然变成诡异的幽绿色。镜中本该映出她的倒影,此刻却浮现出一张青灰色的脸——那是个穿着寿衣的女人,脖颈处深深凹陷,分明是被勒断的痕迹。

"救...我..."镜中女人的嘴唇动了动,林夏吓得跌坐在地,油灯摔在青砖上熄灭。黑暗中,她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从身后传来,像是有人正拖着沉重的躯体缓缓爬行。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她摸到墙根的打火机,颤抖着点燃。火苗亮起的瞬间,正对上一双泛着幽光的眼睛。

那是具半腐烂的女尸,灰白长发黏在的脸上,脖颈缠绕着褪色的红绸,指甲深深抠进地板。林夏想尖叫,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女尸咧嘴笑了,烂肉从嘴角剥落,露出森白的牙齿:"找到你了..."

千钧一发之际,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爆起三尺高的火焰,祖父的遗照无风自动。女尸发出刺耳的尖啸,镜中泛起密密麻麻的人脸,无数双枯手从镜面伸出,抓向林夏的脚踝。她拼尽全身力气撞开房门,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那面镜子炸裂开来,碎片中倒映出满院的纸人,正齐刷刷转头看向她。

林夏跌跌撞撞跑到堂屋,供桌上不知何时多了本泛黄的族谱。翻开一看,某页被血浸透,上面写着:"光绪二十三年,长女淑贞因拒婚自缢,葬于后院槐树下,其镜封于西厢房,见者..."字迹到此戛然而止,最后几滴血渍在纸上晕开,宛如一双睁大的眼睛。

后院突然传来"咚、咚"的闷响,像是有人在棺材里敲打。林夏举着油灯靠近,发现老槐树根部的泥土翻涌,一具红漆棺椁破土而出。棺盖缓缓推开,里面躺着的正是镜中女子,此刻她的嘴角裂到耳根,腐烂的手正指向林夏:"你和我年轻时...真像啊..."

惊雷炸响的瞬间,林夏终于看清棺椁内壁刻满的符咒,而祖父的遗照不知何时贴在了棺盖上。记忆突然翻涌,祖父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此刻发烫,上面的龙纹与棺椁符咒隐隐共鸣。她咬牙扯断红绳,将玉佩狠狠砸向棺椁——

轰然巨响中,老宅剧烈震颤,无数纸人从地底钻出,而那面破碎的镜子碎片开始重组。林夏在天旋地转间,听见祖父叹息般的声音:"该还的债...总是要还的..."

玉佩碎裂的刹那,槐树枝桠疯狂扭曲,如无数枯手般缠绕住棺椁。林夏踉跄着后退,却被脚下凸起的青砖绊倒,后脑重重磕在石阶上。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模糊的视线里,镜中女子的身影竟从碎片中挣脱,化作一团黑雾朝她扑来。

"淑贞!"一道沙哑的厉喝突然撕破雨夜。林夏的余光瞥见祖父的遗照无风自动,照片里的老人竟缓缓睁开眼睛,身形从相框中剥离,凝成半透明的虚影。虚影手中握着把锈迹斑斑的桃木剑,剑身刻满的符咒在雷光中发出刺目金光。

黑雾撞上桃木剑的瞬间,爆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淑贞的面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指甲暴涨三寸,抓向祖父的虚影:"你当年将我活埋,如今还想阻拦?"祖父的虚影剧烈晃动,声音里带着愧疚与决绝:"当年你爹逼你嫁给痨病鬼,我只能用假死之计救你,却不想..."

真相如惊雷在林夏脑中炸开。原来淑贞并非自缢,而是被族人发现私奔后,活生生封进了槐树下的棺椁。祖父为保她尸身不腐,用祖传玉佩镇压怨气,却不想百年后玉佩灵力渐弱,淑贞的魂魄冲破了封印。

槐树下的棺椁突然剧烈震动,棺盖彻底掀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铜镜碎片。每片镜子里都映着不同年代的女子,她们脖颈处都缠绕着红绸,面容扭曲狰狞。淑贞的黑雾融入碎片,整座老宅开始倾斜,墙壁上渗出暗红的血水,汇成溪流朝林夏涌来。

祖父的虚影己经变得透明,桃木剑也开始崩裂:"夏夏,带着族谱去祠堂!东南角第三块砖下..."话未说完,淑贞的怨气化作利爪穿透虚影,祖父的身形如青烟般消散,只留下半块刻着龙纹的玉佩。

林夏强忍剧痛抓起族谱,血水漫过脚踝时,她摸到了祠堂地砖下的铁盒。打开的瞬间,泛黄的地契和一张生辰八字飘落出来——那赫然是她的生辰。祠堂屋顶突然坍塌,无数铜镜碎片组成巨大的镜面,倒映出她惊恐的脸正渐渐变得青灰,脖颈处浮现出红绸勒痕。

淑贞的笑声从西面八方传来:"你以为血脉能救你?当年他们用你太奶奶的生辰八字镇住我,如今轮到你还债了!"林夏绝望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发现族谱扉页有行用血写的小字:"以血为引,以魂为祭,破镜方能重生..."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老宅在怨灵的嘶吼中摇摇欲坠。林夏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破碎的玉佩上,当血珠渗入龙纹的瞬间,祠堂内所有铜镜轰然炸裂,无数道白光冲破屋顶,照亮了槐树下那具终于合上眼睛的棺椁。

白光如利剑刺破雨幕,槐树下的棺椁发出瓷器碎裂般的脆响。淑贞的骸骨在光芒中化作齑粉,缠绕百年的红绸也随之消散,唯有一枚银簪从骨灰中滑落,簪头雕着的并蒂莲在雨中泛着冷光。林夏瘫坐在地,看着玉佩碎片与银簪产生共鸣,一道温柔的女声在她意识中响起:"谢谢你,终于让我解脱了。"

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林夏颤抖着捡起族谱和地契,发现铁盒底部还压着一封泛黄的信。信是祖父年轻时写的,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模糊:"淑贞,若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己无力镇压。当年将你活埋是无奈之举,这玉佩本该保你周全,却被族人夺走半块......你的后人若能解开此劫,望你放下仇恨。"

祠堂外传来脚步声,几个陌生的村民举着桃木剑闯了进来。为首的老者看到满地狼藉,长叹一声:"我们守着这个秘密三代人,终究还是瞒不住。当年为了平息淑贞的怨气,林家先祖用自己孙女的生辰八字设下镇灵局,每百年需林家血脉献祭,才能保村子太平。"

林夏握紧玉佩碎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所以我就是祭品?"老者摇头:"不,你是破局之人。淑贞的怨气消散,镇灵局己破,但......"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惊恐,指向祠堂外——原本破碎的镜子碎片正沿着地面爬行,重新拼凑成那面诡异的铜镜。

铜镜表面泛起血雾,无数张人脸在雾中浮现,竟是被镇灵局献祭的历代林家女子。她们的声音交织成刺耳的尖啸:"我们不甘心!凭什么她能解脱,我们却要永困于此?"血雾凝成锁链缠住林夏的脚踝,将她往镜中拖去。

千钧一发之际,林夏突然将银簪刺向掌心,鲜血飞溅在铜镜上。祖父遗照的残片从空中飘落,贴在镜面中央,发出耀眼金光。历代献祭女子的面容在光芒中逐渐清晰,她们眼中的怨毒褪去,化作解脱的泪水:"原来......是这样......"

当最后一缕晨光穿透祠堂,铜镜彻底化为齑粉。林夏看着手中愈合的伤口,发现掌心多了朵若隐若现的莲花印记。老者颤抖着翻开族谱,扉页浮现出新的字迹:"百年血劫终尽,林家后人无需再祭。"

三个月后,林夏将祖宅改建成民俗博物馆,槐树下立起一座石碑,碑文记载着这段尘封的往事。每当月圆之夜,游客们会看到石碑旁徘徊着两个身影,一男一女相视而笑,手中的红绸随风飘扬,最终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夜空。而那面消失的铜镜,据说偶尔会在老宅遗址的积水里,映出一张带着释怀笑容的年轻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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