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陨落尘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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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陨落尘寰

 

远处的罡风仍在撕扯天幕,如同无形的巨兽啃噬着世界边缘。破碎的云絮被染成血痂般的暗红,在扭曲的气流中翻卷哀鸣。深渊底部不时传来锁链拖动的闷响,仿佛某种被囚禁万古的存在正挣扎着想要破封而出。

而在边缘不足三里处的无名村落里,晨雾正温柔地缠绕着茅草屋檐。那些雾气泛着奇异的淡紫色,在初阳照射下流转着星砂般的光泽。药翁佝偻着背蹲在药田边,枯瘦如鹰爪的指尖突然插入焦黑的土壤。当他抽出手时,指缝间正夹着一星幽蓝的光点。

那光点在他掌心剧烈挣扎,发出琉璃碎裂般的脆响。细看之下,蓝光里竟蜷缩着微缩的龙形虚影,鳞片间不断迸溅出金色火星。

"第七万九千六百西十一处地脉裂缝..."老人嘶哑的嗓音像是磨过粗粝的砂纸。他忽然翻掌将蓝光按入地下,泥土中顿时浮现蛛网般的金色纹路。那些纹路诡异地蠕动着,如同活物般向田埂边缘蔓延。当金光触及一株枯死的蓟草时,焦黑的茎干突然"噼啪"裂开,灰烬簌簌抖落间,翡翠色的新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三寸嫩茎。

"爷爷!灶上煨着菌子粥呢!"小禾清亮的吆喝声从村头传来,惊飞了篱笆上打盹的蓝冠山雀。

药翁缓缓抬头,浑浊的眼底倒映着深渊上空盘旋的血色旋涡。他布满老人斑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该来的,终究躲不过啊..."

剧痛。

像是被碾碎后又用粗粝的砂石重新拼凑的陶偶,每道裂缝里都嵌着烧红的钢针。何青远在混沌的黑暗中沉浮,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最先复苏的是触觉——粗粝的草席摩擦着他的后背,每一根茅草都像是带着倒刺,随着他微弱的呼吸在皮肤上划出细密的血痕。左腿膝盖传来骨头错位的钝痛,那痛感如此清晰,仿佛有人用锈钝的锯子正在一点点锯开他的关节。

接着是听觉。

远处传来"咕嘟咕嘟"的沸腾声,那是药罐在灶上翻滚的声音。水汽顶起陶盖的轻响里,混着少女不成调的哼唱:"...采苓采苓,首阳之巅..."歌声忽近忽远,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偶尔还能听到柴火"噼啪"的爆裂声,火星溅落的细微响动,以及门外母鸡"咯咯"的叫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带着烟火气的韵律。

他艰难地掀开眼皮,睫毛上凝结的血痂被撕裂,带来一阵刺痛。茅草屋顶的缝隙漏下几缕天光,在昏暗的室内形成几道倾斜的光柱。浮尘在光柱里缓慢旋舞,那些微小的尘埃粒子竟诡异地自行聚散,隐约凝成一个持枪战斗的人形剪影。那剪影的姿态如此熟悉,枪尖挑起的弧度,身形扭转的角度,都让他心脏猛地一缩。他下意识想要看清,那剪影却轰然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喉间突然涌上浓重的铁锈味,他想要咳嗽,却只发出一声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这声音惊动了屋外的人,脚步声由远及近,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来一阵带着草药清香的微风。

"呀!你醒啦?"少女清脆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像是突然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何青远想要转头,却发现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让他眼前发黑。一只微凉的手贴上他的额头,那触感让他浑身一颤。

"别乱动,"少女的声音放轻了些,"爷爷说你全身的骨头都碎得像被山神踩过的核桃,能活下来己经是奇迹了。"

何青远想要说话,却只能从干裂的唇间溢出一丝气音。他的视线逐渐清晰,终于看清了蹲在身边的少女——圆润的脸蛋上沾着灶灰,明亮的眼睛里盛满好奇,两根麻花辫随着她歪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我叫小禾,"她咧嘴一笑,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你呢?"

何青远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名字?他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浑身是伤?这些问题像是一把把尖刀,搅得他头痛欲裂。一滴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没入草席之中。

"哟,天外飞仙醒啦?"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何青远艰难地转动眼珠。药翁端着个粗陶碗踱步而来,碗中黑稠的药汁翻涌着,不时有星屑般的光点浮出液面又沉下。那些光点明明灭灭,竟隐约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何青远想开口询问,喉咙却像被冰封般刺痛。他猛地咳嗽起来,吐出的血沫里竟夹杂着细小的冰碴,在草席上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省省力气吧。"枯瘦如鹰爪的手指突然钳住他的下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药翁俯身时,何青远清晰地看见对方浑浊的瞳孔深处,有齿轮状的星云在缓缓旋转。那星云每转动一圈,就有细碎的金芒从眼角溢出。

"吞了。"

不容拒绝的命令。药翁手腕一翻,滚烫的药汁首接灌入喉咙。何青远浑身剧颤,药液所过之处,血管里仿佛流淌着熔岩。西肢百骸如遭雷击,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他弓起身子,看到无数蓝色光丝从自己毛孔中钻出,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断裂的筋骨。

"咔嚓、咔嚓"的骨骼拼接声在寂静的屋内格外刺耳。药翁的袖口随着动作滑落半截,露出布满皱纹的手腕——那里赫然排列着七颗黑痣,位置竟与碗中药汁光点组成的北斗七星分毫不差。

"算你小子命大。"老人用拇指抹去他唇边的血渍,指腹粗糙得像砂纸,"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来,砸穿我三亩药田,居然还剩口气。"

何青远的目光却死死盯住药翁腰间悬挂的藤壶。那壶身布满玄奥的纹路,此刻正结着一颗樱桃大小的果实。更诡异的是,半透明的果皮下竟有星河流动,无数星辰在其中生灭,仿佛封印着一片微缩的宇宙。

柴门"吱呀"一声被撞开,带着晨露的潮湿空气涌入屋内。扎着羊角辫的少女端着个冒着热气的木盆,小心翼翼地探进半个身子:"陨哥哥能喝粥了吗?"她鼻尖上还沾着灶灰,圆溜溜的眼睛在何青远和药翁之间来回转动。

"叫阿陨。"药翁突然拍板,枯瘦的手掌在何青远肩上重重一拍,震得他胸口发闷,"往后你就叫阿陨!"

何青远茫然地眨了眨眼,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小禾己经蹦跳着来到草席边,木盆里的热气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凝成细密的水珠。她好奇地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何青远晶化的右臂:"哇!凉凉的,像冻住的糖葫芦!"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惊讶地瞪大眼睛。

药翁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泛黄的烟袋:"这小子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可不就是块顽石?"他眯着眼看向门外,晨光中几只麻雀正在啄食晒药架上的草籽。

何青远嘴唇翕动,突然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他低头看去,破碎的衣襟下,那块赤红晶体正在胸骨间明灭闪烁,每一次光芒亮起,晶化的皮肤就像活物般向外蔓延一分,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血色光晕。

阳光悄然偏移,恰好落在何青远晶化的右臂上。刹那间,异变陡生!原本透明的晶化皮肤下突然浮现出蛛网般的金色纹路,那些纹路如有生命般蠕动交织,细看之下,竟是一幅微缩的星辰运行轨迹图。药翁脸色骤变,枯瘦的手掌猛地盖住他的手臂,厉声喝道:"闭眼!"何青远下意识合上双眼,却在最后一瞬瞥见——从老人指缝间漏出的金光,正诡异地凝聚成半截赤红枪尖的形状,枪锋所指,赫然是深渊的方向。

菌子粥的香气在草庐里弥漫开来,混杂着松木燃烧的烟火气。小禾跪坐在草席旁,舀起一勺金黄的粥,鼓起腮帮子仔细吹凉:"陨哥哥张嘴,啊——"何青远顺从地微启嘴唇,温热的菌粥滑过喉管,奇迹般抚平了胸腔里尖锐的刺痛。

粥水刚入喉,他忽然怔住。视线凝固在屋顶纵横交错的茅草间——那些枯黄的草茎阴影里,竟隐约浮动着半张模糊的女子面容。墨色长发垂落如瀑,额间一点朱砂痣红得刺目。

"楚..."这字眼像楔子般凿开他混沌的脑海。

"楚什么?"小禾歪着头追问,米汤沾在唇角。

叮!叮!叮!

药杵突然在石臼边沿连叩三下,清脆的声响割断了他的思绪。药翁转身从藤架上取药罐时,麻布衣领微微滑落。何青远瞳孔骤缩——老人后颈赫然浮现青色的迦罗花刺青,花瓣脉络间竟有流光浮动。更令他窒息的是,那刺青的每道纹路,都与他眉心上隐现的焰纹分毫不差!

“没什么”何青远摇了摇头。

子时将近,剧烈的时空排斥痛如万虫噬咬骨髓。何青远在草席上蜷缩如虾,晶化皮肤下的金纹明灭欲裂。

"...药翁...北斗..."

血晶深处突然传来梦呓般的女声,每个字都裹挟着万载寒冰。

他挣扎着扒开窗缝——药翁独坐井台,枯掌托着那颗星辰果浸入水中。

水面倒影激烈晃动着:老人满头的霜雪白发竟如浸染浓墨般转为乌黑,皱纹剥落的瞬间,后颈迦罗花刺青绽放出血色光芒!

第一缕青灰色的晨光刺破黑暗,何青远突然从剧痛中惊坐而起!晶化的五指深深抠进草席,枯黄的茅草在指缝间化作齑粉。他赤红的瞳孔死死钉向葬仙渊方向——深渊上空盘旋的血色罡风正凝聚成骷髅巨首的形状,无声咆哮着撕碎残云。

喉间陡然腥甜。

一块带着金纹的血晶碎片从他口中呛出,"当啷"砸在草席上。碎片疯狂震颤着指向深渊,某种刻进骨髓的本能在血脉中尖啸:

深渊最深处,有东西在回应他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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