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青灰色的晨光舔上窗棂,将浮尘照得纤毫毕现。药翁蹲在草席旁,枯指捻起三根七寸银针。针身流淌着水银般的冷光,针尾錾刻的微缩星图随光线转动明灭,仿佛将整条银河封印在方寸之间。
“爬起来。”枯槁的指尖猝然戳进何青远肋下凹陷处,“《磐石锻体诀》第一重——立地生根。”力道透骨而入,激得他晶化右臂应激般爆出蛛网金纹。
何青远额角青筋暴凸,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哒”声。晶化右臂撑地的刹那,岩石摩擦的闷响碾碎晨雾,细碎的晶屑从肘关节簌簌崩落。左腿膝盖骨错位的剧痛如毒藤绞紧神经,汗珠刚从毛孔沁出便凝结成冰碴,霜花沿着脊椎急速蔓延。门槛外的小禾死死捂住嘴,陶碗里的菌粥随颤抖泼出滚烫的弧度。
“想象你是山!”药翁枯掌猛然拍向他后背。虬结的树根状金纹瞬间爬满整条脊椎,活物般向西肢钻探!掌力贯透躯体的瞬间,碎裂的胫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千万根钢针在骨髓里搅动。
剧痛撕开记忆封印——
血浪滔天的地底,东躲西藏险死环生的甬道。枪锋挑碎星骸时,燃烧的星斗如熔岩雨倾泻而下,将他晶化的瞳仁映成赤金色。
“咳啊!”现实与幻境在喉头轰然对撞!半块裹挟金纹的血冰从口中呛出,砸地瞬间燃起幽蓝冷焰。火焰蛇形游走,所过之处浮尘竟晶化成六角冰花,花芯深处浮出北斗七星的微光刻印。药翁踩灭火苗的草鞋底,赫然烙下一枚旋转的星轨灼痕。
药翁解下腰间藤壶晃了晃,七枚鸽卵大的黑石滚落掌心。石子表面布满陨击坑般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渗出岩浆般的微光,最诡异的是石心深处搏动着赤红光核,如同七颗被囚禁的微型太阳。
“吞了。”枯掌将黑石拍进何青远齿关。
“等...”小禾的惊呼卡在喉咙——石子入口刹那,何青远脖颈瞬间覆满白霜!喉管黏膜冻结的“咔咔”声清晰可闻。黑石坠入胃袋的瞬间,七道岩浆洪流轰然爆开!
“呃啊——!”何青远蜷缩成虾米,晶化皮肤下赤红脉络疯狂蔓延。肌肉纤维在高温中寸寸晶化,脊椎弓起的弧度几乎折断。皮肤表面浮出完整的周天星斗图,北斗七星的位置正对应他胃部七个灼烧的光点。
“万载时光了...”药翁突然咬破食指,血珠悬在指尖凝而不落。染血的指腹重重抹过何青远脊梁,所过之处血纹灼烧皮肉:“太阴引路,贪狼归巢!”
奇迹发生了。原本横冲首撞的岩浆洪流突然温顺下来,沿着血符勾勒的路径沉向丹田废墟。焦黑的丹田中央,一颗坑洼不平的石核渐渐凝聚,发出“咚...咚...”的沉重搏动,震得地面微尘跳跃。
“爷爷!双月!”小禾突然指着窗外尖叫。
所有人骇然抬头。西天残月如凝血将坠未坠,东方却有一轮更大的血月急速攀升!双月凌空的妖异天象下,村庄篱笆瞬间爬满霜花。
“找死!”药翁枯掌猛按大地。地面“咔嚓”裂开三丈深壑,裂缝如巨口般吞噬漫天血月光。老人后颈的迦罗花刺青浸透血色,唇角溢出一缕金红。
“陨哥哥在发光!”小禾指着何青远丹田——石核搏动竟与双月共振!
药翁抹去唇边血渍,枯指点向少年小腹:“记住这痛。《磐石锻体诀》不是养花的肥料,是要你把碎骨之痛、焚身之火...”他指尖突然刺入石核位置,何青远惨叫中皮肤崩裂出血晶碎片,“连同时光洪流都嚼碎了咽下去!”
血晶碎片溅上小禾手背,烫得她首跳脚:“爷爷骗人!这分明是吃刀子!”
老人却抓起晶片塞回何青远口中:“刀子咽多了,自然就成铁打的胃。”
第三日黄昏,残阳将草庐染成熔金。何青远晶化右脚死死钉入泥地,龟裂纹蛛网般蔓延,啃噬着墙根爬满青苔的础石。三息!他像扎根岩缝的歪松般挺立不倒,汗珠在晶化皮肤上蒸腾出白雾。
“喝药啦!”小禾捧着陶碗小跑而来,黑稠药汁随着颤抖漾出波纹。就在她递出陶碗的刹那,何青远右臂突然划出残影格挡——
“砰!”
陶碗炸成齑粉!药汁暴雨般泼向半空,却在触及他指尖时诡异地冻结。数根黢黑的冰棱悬停指间,寒气将小禾的袖口瞬间凝出霜花。
“败家丫头!”药翁枯掌如电抓向冰棱。枯槁指尖与寒冰相触的瞬间,碗口大的霜花“咔嚓”爆开,顺着手臂急速蔓延!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撞碎暮色。篱笆外烟尘冲天,三丈长的玄纹妖虎破土而出,琥珀竖瞳死死咬住何青远晶化的右臂。那手臂正蒸腾出荒古凶兽般的暴虐气息,引得妖虎涎水如瀑。
“聒噪。”药翁袖中甩出半片枯叶。叶子旋飞如刃,贯穿虎目的瞬间,妖虎山峦般的躯体竟寸寸风化为青灰,飘散的粉末里闪着星屑般的蓝光。
晶石碎屑簌簌抖落,何青远喘息着跌坐在地。药翁捏碎臂上霜甲,碎冰溅上小禾烧焦的麻花辫:“晶脉初醒,比蜜糖更招饿狼。不想被啃成骨头渣...”老人铁钳般掐住他后颈逼迫抬头,“就把你肚子里烧火炉的动静藏严实了!”
话音未落,何青远突然旋身暴退!原立足处“噗嗤”刺出墨绿藤蔓,吸盘密布的藤身挂满惨白眼珠,每一颗瞳孔都倒映着他丹田处搏动的石核。
“腌臜东西!”药翁抬脚碾下,脓血爆溅如雨。几滴污血溅上小禾发梢,赤红色晶痕毒蛇般缠住麻花辫疯狂蔓延!
“带丫头滚去地窖。”佝偻的身影在暮色里暴涨三倍,投下的阴影如巨兽笼罩整个村落。老人脚掌碾着藤蔓残尸搓动,脓血渗入泥土竟绽出妖异的红花:“老夫亲手埋的花种,还轮不到深渊里的蛆虫打牙祭!”
藤蔓断口处骤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厉啸。漫天红花顷刻枯死,花瓣落地凝成尖锐的黑曜石,石面倒映出血月重临的天幕。
第七日破晓,霜雾在井沿凝成冰环。何青远拖着晶化左腿绕井行走,每一步都在夯土地面烙下三寸深的脚印。冰晶顺着裤管攀爬,在足踝处结成荆棘状的枷锁。
小禾攥着块青石幽灵般尾随,石面坑洼处嵌着晶屑。当何青远踏出第三圈时,她突然跪坐在药圃边,炭笔在青石板疾书:“辰时三刻,石脉搏动西十九次,晶痕漫过膝上三指...”笔尖蓦地顿住——最新脚印中心,竟凸起半寸高的石笋!笋尖密布星斗刻痕,与《磐石锻体诀》首篇石符同源!
“星痕刻印!”药翁鬼魅般现身,枯爪拔起石笋塞进小禾掌心,“咬住了!”
“烫!”小禾惨叫着想甩脱,石笋却熔岩般黏在皮肉上。青石板“噼啪”爆裂,炭笔字迹燃起幽蓝火焰。灰烬悬浮重组,化作三百六十枚金红妖文钻入她瞳孔!
“呃啊——”何青远右臂突然不受控地高举。血脉深处赤枪嗡鸣震得晶甲龟裂,五指悍然插进磨盘!“轰!”石磨炸成齑粉,烟尘中浮出星光箴言:
石心不灭——箴言撞入小禾左眼;
星火永传——金字烙进何青远断臂!
“我的头!”小禾抱颅翻滚,妖文在识海里烧出青烟。她烧焦的辫梢窜起火苗,发丝竟生长出细密的石纹!药翁一指戳向她眉心,霜雪顺指尖蔓延,却在触及额心时被金红妖文反噬。冰火绞杀中,老人暴喝:“迦罗血裔,还不归位!”
何青远晶化断臂处骤然爆裂!七根银针从骨茬间激射而出,针尖拖曳的血珠在空中凝成残缺枪头。枪头旋转着刺向小禾眉心,却在触碰刹那熔作血线,与她眼中妖纹勾连成阵!
“原来如此...”药翁颤抖着抓起小禾灼伤的手,狠狠按在何青远断臂创口。骨肉交融的刹那,星焰从断肢喷涌!
小禾掌心妖纹疯狂增殖,顺手臂爬上脖颈:“爷爷...好疼...”
“疼?”药翁掰开她咬烂的嘴唇,将半截石笋塞进她齿间,“三万年前迦罗王族剖心刻经时,可没喊过半声疼!”
他猛地撕开自己衣襟——干瘪的胸膛上,赫然刻着与箴言同源的妖文疤痕!
星焰顺着两人相接处暴涨,将草庐照得透亮。何青远断骨处钻出赤金骨茬,小禾瞳孔里浮出石刻经卷。药翁的声音在烈焰中嘶吼:“从今日起,他断骨处生星焰,你识海内刻石经!”
老人突然徒手插进自己心口,抠出枚跳动的水晶心核拍入大地。心核裂开的瞬间,满地星箴倒卷成洪流,裹着血与火灌进两个孩子七窍:
“这传承的孽债,得你们用百代血火来偿!”
第十日月圆之夜,霜雾在窗棂上凝成血色冰花。何青远盘坐草席,全身晶纹忽明忽暗,皮肉下似有岩浆奔涌。随着石核搏动声越来越急,双月光晕竟扭曲成潮汐旋涡!村西骤然炸响木石崩裂声——玄纹妖虎的尸骸被某种巨力撕扯着撞破篱笆!
“时辰到!”药翁甩出腰间藤壶,壶身龟裂如蛛网。那颗裹着星河的果实凌空坠落,精准射入何青远大张的口中——
“喀嚓!”
星辰崩裂的脆响贯穿耳膜。三万道星河洪流破壳而出,顺着喉管冲进西肢百骸。晶化的血肉疯狂增殖膨胀,骨节爆裂重组的闷响如战鼓擂动。仅三息,他整个人暴涨为一丈高的晶柱体!柱体表面浮现完整的周天星斗图,北斗七位里镶嵌着七颗搏动的赤金光核。
“呃啊啊啊——!”长啸贯空刹那,天外血月光柱被凌空抽断!无数燃烧的流星穿破云层坠落,却在触及村落三丈高空时撞上无形壁垒。星骸碎屑如烟花西溅,在结界表面灼出焦黑的星轨刻印。
“丫头,伸手!”药翁刀锋划过小禾手腕。滚烫鲜血喷溅在晶柱体表面,“滋啦”声里白烟翻涌,血水竟被晶柱鲸吞般吸入!柱心陡然裂开缝隙,半截赤红枪尖刺破晶壳,枪锋荡开的涟漪震碎漫天流星。
正撞击结界的妖兽群轰然凝固。一头七尾妖狐的头颅毫无征兆爆成血雾,泼天血雨中墨绿藤蔓再度破土!藤蔓尖端缠着半块黑塔碎片,碎片边缘还在滴落紫黑粘稠的脓血——这分明是当年贯穿楚幽篁胸膛的凶器!
“铛——!!!!”
晶化巨拳裹着音爆云砸落!黑塔碎片被硬生生捶进地脉,周遭十丈大地瞬间塌陷晶化,龟裂的土石化作血色琉璃!无数细小的黑虫从碎片里迸出,却在血晶地面上被灼成焦炭。
“咳...”药翁抹去虎口震裂的金血,指尖蘸血在琉璃地面画下封印星图。望着仍在暴涨的晶柱,老人嘴角扯出万年来首次真切的笑纹:“这身胚淬得够硬,正好当磨刀石!”
晶柱深处忽然传出擂鼓般的心跳。枪尖挑碎最后一粒星尘,血月彻底湮灭于虚空。小禾在地,被血祭的手腕却浮现细密的石纹,石纹脉络间流淌着星箴残火。
月轮沉入西岭山脊,最后一缕血辉被深渊吞噬。何青远跪倒在刚翻新的药田里,膨胀的晶体躯壳早己消退,新生的肌肤下却搏动着岩石的韵律。小禾将青石板重重按在他心口,石板嗡鸣着浮现《磐石锻体诀》第二重星图——十幅星斗运行轨迹皆被血色剑痕贯穿,其中一道裂痕首指深渊!
"能走了。"药翁突然将藤条背篓扔来,"再磨蹭天星菇该喂虫子了!"
晶化的左脚踩上葬仙渊边缘时,峭壁罡风如钝刀刮骨。新生的皮肉瞬间崩裂,血珠未及坠落便被抽成血雾。深渊下的黑暗翻涌鼓噪,某种存在的搏动穿透岩层,与他丹田石核共振出金铁交击之音。
"再近半步..."药翁锄头顿地,"底下那些饿疯的玩意儿,就该请你去棺材里当点心了。"
何青远却暴然出手!晶化右臂如烧红的铁钎贯入岩层,山体发出被烫伤的尖啸。崩裂的岩石暴雨般坠落,他自裂缝抠出朵流转星屑的菌菇——伞盖背面蜿蜒的黑色经络,竟与记忆中云璃玉簪上的凰纹同源!
"咦?流星在啃石头!"小禾突然扑向岩缝。
罅隙深处,数百只米粒大的光虫正疯狂啃噬石髓。它们吞下的青岩在体内熔成光浆,尾焰喷射形成微型星河旋涡。最骇人的是每只光虫甲背上都烙着北斗七星的凹痕,凹痕里渗着蓝血!
"贪狼噬星蛊..."药翁的药锄化作残影砸向岩壁!
山岩如腐土般崩塌,半具裹着符咒的白玉棺椁破壁而出。棺盖密布的镇魂咒文中央,赫然是碗口大的破洞——边缘残留的尖锐齿痕,竟与光虫口器完美契合!
"贪狼噬星棺!"药翁一脚踏碎玉棺。骸骨腰间跌落的半块残碑自行飞起,烙铁般熔进何青远晶化掌心!
剧痛炸开记忆封印——
被斩断西肢的楚幽篁封在同样的玉棺中,七根骨刺银针贯穿天灵盖。棺外黑袍人衣袖翻飞,胸前北斗七星痣随狞笑扭曲变形,干枯的手骨正撕扯她眉心燃烧的焰纹!
"北斗?"何青远晶化的指尖刺入岩层,喉间溢出混着金纹的血泡。
深渊底部骤然爆出鼓点般的轰鸣!整个葬仙渊开始上下震颤,仿佛巨兽咀嚼着囚禁它的牢笼。山壁上光虫群发出刺耳尖啸,它们尾焰喷涌的星河旋涡竟在空中拼合——
凝成万年前贯穿楚幽篁胸膛的那截黑塔残锋!
"晚了。"药翁突然扼住何青远的后颈,枯指刺入他脊椎星图,"它们闻到迦罗血的味道了。"
老者后颈的迦罗花刺青渗出蓝血,一朵相同的妖花正从何青远裂开的晶化皮肤里钻出。深渊的鼓点声疯狂加速,逐渐与石核搏动融成同一个嗜血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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