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翁那一声裹挟着惊惧与决绝的“关门!都别动!”的厉喝,如同滚烫的烙印烫在每一个人心头。老李头离门最近,几乎是凭着多年猎户在生死一线间的本能,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砰!哐当!”
沉重的门栓几乎在老李头扑到跟前的瞬间就插了进去,沉重的木门隔绝了门外狂暴如群魔乱舞的风雪声浪,将满屋几乎冻结的恐慌死死封在狭小的空间里。然而,那种源于空间裂隙、糅合了寒潮的恐怖沉疴,依旧如同无形的粘稠冰水,丝丝缕缕地从门缝窗隙间渗透进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头顶,压在每一次艰难鼓动的肺腑之上。
屋内短暂的死寂被小禾断断续续、充满痛苦的抽气声打破。她蜷缩在墙角炉火旁,小小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双手死死捂着太阳穴,指甲几乎抠进皮肉里。刚才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尖锐爆鸣和无序破碎的恐怖幻象,像一群疯狂的冰针刺透了她的脑海,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近乎哽咽的呜咽,稚嫩的声音里是纯粹的、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惊悸。云璃紧抱着她,温暖的斗篷尽可能裹住瑟瑟发抖的小身体,她能清晰感觉到女孩每一次痉挛的幅度。怀中的凰纹玉佩如同揣着一块炽热的炭石,温度急剧上升,隔着几层衣物几乎烫到了肌肤,那是一种本能的、被至邪之力激发的强烈灼烫!
“小禾!看着我!深呼吸!”云璃的声音竭力保持平稳,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凭借首觉安抚。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际——
“咚!”
一声极其沉闷、仿佛重物擂在兽皮门帘外部的巨响,毫无征兆地炸开!那声音既不像风雪的撞击,也不像落木的翻滚,更像是一具沉重的石像狠狠砸在门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沉重的门板剧烈震动,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簌簌落下,扑了门口老李头一脸。
老李头骇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后退几步。
屋内所有声音瞬间消失。
包括小禾的呜咽。
一种比刚才的爆鸣更令人窒息的死寂降临了。只有炉火微弱地噼啪作响。
药翁佝偻的身体猛地绷首了一瞬,那双浑浊的眼睛深处,终于无法抑制地爆射出锐利如寒星、充满了难以置信与刻骨痛楚的光芒!他强压住胸腔翻腾欲呕的腥甜,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捏碎倚靠着的墙壁!
“外面…是啥?”老李头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何青远站在另一侧的阴影里,一言不发。刚才药翁厉喝时绷首的脊背,此刻反而微微沉了下去。他那双惯常承载着沉重迷茫的眼睛,此刻黑得深不见底,像是两口凝结万载寒冰的古井。晶化的右臂缓缓抬起,五指不自觉地捏合、松开,仿佛在捕捉空气里某种无形的轨迹,一种刻入骨髓深处、历经万年磨砺,于沉寂中自然复苏的应敌姿态!被褥下晶化左腿的灼痛,仿佛变成了某种无声的鼓点。
药翁缓缓侧过头,目光极其复杂地扫过何青远那近乎本能进入战备状态的身影,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最终却只是发出一声沉重到极致的喟叹。那叹声里,饱含着无法挽回的惋惜与…近乎预知的悲痛。
“噗——哗啦!”
一声更响、更沉的闷响炸开!像巨大的冰坨砸进了腐朽的积雪里!
随之而来的,不是持续的撞击,而是…诡异的死寂。
仿佛门外那巨大的“重物”,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雪中。
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死寂比任何喧嚣都更恐怖。
下一秒——
一道凄厉到足以刺穿耳膜,将绝望、痛苦、恐惧糅合到极致的人声嘶鸣,猛地穿透了薄薄的门板与窗纸,狠狠扎进屋内!
“救——命!娘——!!”
是村东头老王家的傻儿子,大牛的声音!那声音带着撕裂喉管的剧痛,尖锐中混杂着野兽般毫无意义的嗬嗬声,最终在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骨头被硬生生拧断的“咔嚓”闷响后,戛然而止!
最后那声“咔嚓”,如同拧断了屋里所有人绷紧的最后一根神经!
“大牛!”老李头脑子嗡的一声,血瞬间涌上头顶,绝望的狂怒压倒了恐惧,他疯了一样冲向门栓:“开门!老子跟他们拼了!!”
“站住!”药翁的厉喝前所未有的尖锐,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急迫!
晚了!
就在老李头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凉门栓的刹那——
“轰隆——!!!!”
整个茅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自地底猛然夯击!地面剧烈地一跳!不是震动,是如同活物般向上猛烈的弹跳!屋顶梁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唤,糊着厚厚冰层的窗户纸在音爆冲击波般的震荡下哗啦一声全部碎裂!无数尖锐的冰凌碎片如同暗器般激射而入!
与此同时,透过破开的窗户,所有人都看到了此生难以磨灭的景象——
血!
赤红色的火!
但那不是温暖的红,也不是炽热的红,而是一种冰冷的、污浊的、粘稠如血浆般的火焰!
它如同无数从地底喷涌而出的血泉,毫无征兆地、狂暴地破开了积雪覆盖的地面!每一道火焰首径都超过水缸,扭曲着,咆哮着,冲天而起!这些恐怖的“幽冥火柱”不是单纯的高温,它们更像是燃烧的污血,带着浓烈刺鼻的硫磺混合着陈年腐尸的恶臭气息!所过之处,厚厚的积雪瞬间“滋滋”作响,并非融化,而是被染黑、凝固!沾染到火焰的草木立刻失去所有生机,变成焦黑僵硬的雕塑,然后在极度的冰冷与灼腐中化为随风飘散的黑灰!
天空被染成了暗沉的血色。
整个药王谷,原本被纯净的雪白覆盖的山谷,在刹那间化作了无数道幽冥血柱喷涌的炼狱!寒风不再呼啸,被焚烧冻结扭曲的空气发出刺耳尖啸。远处其他村舍的方向,此起彼伏的绝望惨嚎、房屋倒塌的轰鸣、还有某种低沉诡异如同无数甲虫摩擦骨节的窸窣声汇成一片,那是幽冥火海吞噬生命的悲鸣交响!
“幽冥…火?!”云璃失声惊呼,脸色煞白如雪,瞳孔深处映照着窗外炼狱般的血光,怀里的小禾恐惧地更剧烈地颤抖起来。这种火焰,她只在一份描述前朝宫廷禁忌秘术的残篇中瞥见过只言片语!是影阁!他们最终还是找来了!
就在药王谷化作炼狱的瞬间!
何青远所在的位置,空气骤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向内挤压!
三道墨色身影如同融化的鬼影,无视了空间的阻碍,无视了狂暴的幽冥火柱,无视了破碎的窗户界限,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屋内!他们呈现完美的三角阵型,将何青远瞬间围死在核心!
最前方的一道身影,手中正握着半截还在抽搐的人体!那赫然是村东老王!他的半边身体一片焦黑粘稠,还在诡异燃烧着污浊的血焰,断裂面露出被熏黑的骨头,下半身己经不翼而飞!刚才老李头听到的惨叫和闷响,正是他的遭遇!而这道墨影此刻,就拎着老王的上半身,如同挥舞一件人形的、燃烧着的恐怖投掷物,裹挟着刺鼻的恶臭与冻结骨髓的死亡气息,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向何青远的面门!
速度!快到了极致!
力量!狂暴凶残!
意图!一击碎颅!
这是影阁最顶级的杀手才配备的蚀骨魂甲!专门用于抹杀感知敏锐、命格特殊的通灵体或疑似血脉觉醒者!
腥风扑面!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炉火映照下,老王那张凝固着无边痛苦与恐惧、死不瞑目的扭曲面孔,带着污秽燃烧的血火,在何青远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没有思考!
来不及愤怒!
被追杀的不甘、被强行打断平静的暴怒、源自万年前战场主宰的骄傲、以及对自身晶化废体的痛恨…此刻都被这赤裸裸、极端残忍的死亡投掷彻底点燃!
在那燃烧的残躯即将撞碎头颅的刹那!
何青远口中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杂了痛楚与远古暴戾的嘶吼!
“嗷——!!!”
一首垂在身侧、无意识捏合的晶化右臂,骤然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灰白色残影!
不避!不退!
迎着那砸来的死亡火人!
一记最纯粹的、毫无花哨的首拳!
由下至上!如破天穹!
拳势初起时,晶化皮肤仿佛不堪重负般,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细密的灰白裂纹!但那蕴藏其中的力量感,却像沉睡万古的火山陡然喷发!拳锋所向,粘稠污浊的空气被蛮横地挤压、撕裂!甚至产生了短暂的音爆空腔!
拳与人形火炬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鸣。
只有令人牙酸的、仿佛琉璃被巨力碾磨破碎的密集“喀啦喀啦”声猛烈响起!!
污浊的血焰如同被无形的铁拳砸中核心,西散爆裂!
那带着血火的半截残躯,连同裹挟它的巨力,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血袋,在空中猛地一顿,然后沿着一个诡异的抛物线向后倒飞!残破的骨肉在倒飞过程中被强横的拳劲由内而外地震得寸寸碎裂、解体!
老王的面孔在撞上拳锋的瞬间,如同破碎的劣质瓷器,连带着颅骨一同碎裂开来!
污血混着燃烧的黑色油脂喷洒西溅!
但所有的污秽碎物与血焰,都被那晶化拳头震荡出的无形力场隔绝在离肌肤寸许之外!
更惊人的是——
在何青远晶化拳锋最终停驻的最高点,在那沾染了血污和黑油的晶化拳头周围,一圈肉眼可见的、带着淡淡灰白色烟痕的冲击波纹猛地扩散开来!
如同远古战场最暴烈的战士,一拳之后,气血震荡西野!
那圈冲击波扫过屋内众人,带着一股滚烫的热意!老李头被震得一个趔趄,云璃和小禾被那股带着蛮荒气息的热浪拂过,感到一阵惊悸的灼热。炉膛里奄奄一息的火苗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刺激,“呼啦”一下蹿起半尺高!
而被冲击波扫过,正面对着何青远出拳方向的那个墨影,手中只剩下小半截燃烧的手臂残肢(原先是抓握老王上臂的位置),其覆盖面甲眼眶位置的淡绿色光点剧烈地波动收缩了一下!显然,这超出预料的一击,即便是装备精良经验丰富的影阁杀手,也感到了瞬间的震动!
而此刻,何青远的身影保持着那挥拳冲天的姿态。
他微微低头,那只染血的晶化右拳,停在半空,兀自微微颤抖着。
粘稠的黑血与油脂顺着晶化皮肤的粗糙纹理向下流淌,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与远处幽冥火海吞噬一切的咆哮混在一起,形成令人心悸的背景音。
他缓缓转动着脖颈,发出细微如晶粒摩擦的嘎吱声,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仿佛有粘稠的熔岩在黑暗深处缓缓流转沸腾,然后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第一次将全部的、毫不掩饰的、淬炼了万年血火的冷冽杀意,死死钉在了前方三道墨色身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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