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顿那间奢华的长包房,此刻像一座冰冷华丽的坟墓。张扬靠在紧闭的房门上,剧烈地喘息着,昂贵的衬衫被扯开了几颗扣子,领口歪斜,头发凌乱不堪。房间里还残留着曼雅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和她绝望的泪水气息,混合着的腥甜,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窒息的空气。
他看着凌乱的大床,雪白的床单上那抹刺目的红痕像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曼雅最后看他的眼神——那种彻底的恐惧、厌恶和死寂——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回放。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冲进浴室,对着光洁的盥洗盆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做了什么?他毁了她!这个认知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混乱的神经。他不能待在这里,这个充满罪恶证据的空间让他窒息。
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张扬抓起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和车钥匙,像逃离地狱一样冲出了房间。他甚至忘了穿外套,只穿着那件皱巴巴的衬衫,一头扎进凌晨凛冽的寒风中。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身体却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朝着唯一能让他感到一丝……熟悉和“安全”的地方驶去——刘洋在校外租住的小公寓。
急促而粗暴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凌晨楼道里炸响,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狂乱。
门内,刘洋刚送走曼雅不久,正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捏着那件被曼雅泪水浸湿过、又被她披走外套后留下的、沾着火锅味的T恤。巨大的心痛、愤怒和对张扬的复杂情感几乎将他撕裂。这敲门声,如同重锤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他猛地起身,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张扬,但刘洋几乎认不出他。
眼前的张扬,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眼神涣散而惊恐,像一头被逼到绝境、濒临崩溃的困兽。他浑身都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衬衫下摆一半塞在裤子里,一半耷拉着,昂贵的皮鞋上沾着夜露和尘土。最刺眼的是,他身上披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略显宽大的薄外套——那正是刘洋几个小时前披在曼雅身上的那件!
刘洋的心瞬间沉入冰窟。一股冰冷的、前所未有的怒意猛地窜起,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
“张扬?”刘洋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压抑的暴风雨前的平静。他没有让开,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眼神锐利如刀,审视着张扬身上每一个狼狈的细节,尤其是那件属于曼雅的外套。
张扬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刘洋的阻拦和冰冷的审视。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猛地往前一扑,几乎是用撞的力道挤进了门内。他反手“砰”地一声甩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蜷缩成一团,抖得更加厉害。
“我回去时候,她……她走了……”张扬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言喻的恐惧,他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向刘洋,像个迷路的孩子,“刘洋……我……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住……我……”
刘洋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这个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的孩子。几个小时前,这个人在法餐厅像暴君一样掳走了曼雅;几个小时前,曼雅在他怀里哭诉着失去的第一次,那绝望的哭声犹在耳边;而现在,这个施暴者,披着受害者的外套,逃到他这里寻求庇护?
一股强烈的心疼感涌上刘洋的喉咙。
“控制不住?”刘洋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针,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压抑到极致的愤怒。他缓缓蹲下身,目光死死锁住张扬惊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控制不住’什么?控制不住你的力气?还是控制不住你那该死的、自私透顶的占有欲?”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张扬混乱的意识上。张扬被刘洋眼中从未有过的冰冷和愤怒震慑住了,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件属于曼雅的外套滑落肩头,露出他锁骨处一道新鲜的抓痕——显然是曼雅挣扎时留下的。
刘洋的目光扫过那道抓痕,又落在那件刺眼的外套上,最后回到张扬苍白惊恐的脸上。他猛地伸手,不是去扶他,而是粗暴地一把将那件外套从张扬身上扯了下来!
“你不要这样伤害自己”刘洋低吼着,将那件外套紧紧攥在手里,仿佛上面还残留着曼雅的体温和泪水。他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胸膛剧烈起伏着。
外套被扯掉,张扬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单薄的衬衫无法抵御寒意,他抖得更厉害了。他看着刘洋眼中翻腾的怒火和……深深的失望与痛心?那眼神比任何责骂都更让他感到恐惧和……一种被抛弃的灭顶之灾。
“我……我弄脏她了……”张扬终于崩溃地呜咽出声,眼泪混杂着汗水狼狈地流下,“刘洋……我完了……我彻底完了……”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试图伸手去抓刘洋的裤脚寻求一丝安慰。
刘洋却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他看着地上痛哭流涕、悔恨交加的张扬,心中翻涌着剧烈的冲突:是恨他的卑劣行径,是痛惜曼雅遭受的伤害,是悲哀于自己深爱着这样一个失控的魔鬼,更是……一种无法割舍的、深入骨髓的习惯性的守护欲。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尤其是在张扬此刻明显精神崩溃的状态下。
“起来。”刘洋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刚才的尖锐。他转身走向浴室,打开热水器,然后走回客厅,看着还蜷缩在地上的张扬,命令道:“去洗澡。把你身上的味道……洗干净。”
张扬茫然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刘洋。刘洋不再看他,径首走向厨房,动作有些僵硬地开始烧水。
张扬像提线木偶般,踉跄着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用力搓洗着皮肤,仿佛想把曼雅的眼泪、恐惧,以及自己犯下的罪行都洗刷掉。水雾弥漫中,他看着镜子里那个苍白、惊恐、面目全非的自己,胃里又是一阵剧烈的痉挛。
刘洋站在厨房里,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手里紧紧攥着那件曼雅的外套。他低头,在外套领口内侧,看到了一小片干涸的、暗红色的痕迹——那是曼雅的……他猛地闭上眼睛,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捏住。
水烧开了,发出尖锐的鸣笛。刘洋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冷的疲惫。他拿出杯子,倒了一杯热水,又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片白色的药片。这是以前张扬压力过大失眠时他常备的安神药。
当张扬穿着刘洋的旧T恤和运动裤,头发湿漉漉、失魂落魄地走出浴室时,刘洋把杯子和药片递到他面前。
“吃了。”声音没有温度。
张扬没有问是什么,机械地接过,和水吞了下去。
刘洋看着他苍白的脸,红肿的眼睛,还有锁骨上那道清晰的抓痕。愤怒的余烬还在胸腔里燃烧,但更多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悲哀。
“罚你睡沙发。”刘洋指了指客厅那张不大的旧沙发,语气不容置疑,“天亮了再说。”
他不再看张扬,转身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板,刘洋缓缓滑坐到地上。他听着客厅里张扬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手里还攥着那件沾染着曼雅泪痕和……血迹的外套。窗外,天色己经透出一点灰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带着洗刷不掉的罪恶和深入骨髓的痛楚。他守护的“王”亲手摧毁了公主,而他这个骑士,被困在忠诚与良知的地狱里,无处可逃。他知道,当太阳真正升起时,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艰难和黑暗的抉择。而他给张扬的那两片药,与其说是安神,不如说是让这个暂时崩溃的暴君得以喘息,等待他恢复力气后,再次面对他一手制造的、无法挽回的残局。这短暂的收留,是刘洋对自己那份扭曲感情的最后一次妥协,也是对风暴来临前,最后一点寂静的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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