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亚非在整理化学笔记时,一张泛黄的照片从李远藤寄来的信封里滑出来。
——七岁的曼雅站在墓园的雨幕里,小手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角。手里捧着蓝绣球她脚踝上系着一条褪色的红绳,在灰蒙蒙的背景下像一簇未熄灭的火苗。
而照片边缘,一个满脸是血的男孩蜷缩在墓碑旁,眼睛却死死盯着曼雅的方向。
何亚非的指尖抖了一下。
那男孩的眼神太熟悉了——和现在张扬看曼雅时,一模一样。
刘洋叼着牙刷推开宿舍门时,张扬正对着镜子往锁骨上贴创可贴。
“又去公司挨揍了?”刘洋含混不清地问,牙膏沫顺着下巴滴到张扬刚擦干净的地板上。
张扬没理他,把染血的衬衫团成一团塞进床底。
刘洋蹲下来,突然从裤兜掏出一条褪色的红绳:“这玩意儿是你当年编的吧?手工真烂。”
张扬猛地抬头。
“何亚非那傻逼在班里传阅照片。”刘洋把红绳抛给他,“曼雅脚踝上那条,和你当年寄的一模一样。”
张扬攥着红绳,指节发白。
那是他七岁那年,偷偷用母亲毛衣上拆下的红线编的。寄出去的时候,他还往信封里塞了一颗水果糖——后来他才知道,信送到的那天,曼雅的爷爷刚刚下葬。
晚自习下课铃响时,张扬的座位又空了。
曼雅看着桌上新出现的草莓牛奶,轻轻摸了摸自己脚踝上的红绳。
陈华波推过来一张纸条:「他今天去签股权转让书。」
何亚非突然凑过来,把那张照片拍在曼雅桌上:“这是你吧?小时候还挺可爱。”
曼雅盯着照片边缘那个满脸是血的男孩,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他们早就见过。
在那个下着雨的墓园里,他也在失去着什么。
午夜的值班室,刘婷用手术剪剪开张扬的裤腿。
“胫骨骨裂。”她冷着脸敲了敲石膏,“再打架就等着变瘸子吧。”
刘洋蹲在病床边,突然掏出那条红绳:“要不要哥帮你系回去?手法肯定比七岁时强。”
张扬抓起枕头砸他,却扯到后背的伤,疼得龇牙咧嘴。
“她一首戴着。”刘洋突然说,“十年了。”
张扬闭上眼睛,听见窗外传来遥远的救护车鸣笛声,像极了那年他在墓园挨打时,听到的曼雅的哭声。
期中考试那天,张扬破天荒出现在考场。
曼雅回头时,看见他正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名字——右手打着石膏,袖口露出半截绷带。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的眉骨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
和照片里七岁男孩脸上的伤,在同一个位置。
最后一道大题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读后感。张扬盯着作文纸看了很久,突然写下:
“七岁那年我偷了父亲的邮票,只为寄一条红绳给素未谋面的女孩。后来我才明白,有些羁绊从一开始就是锈迹斑斑的。”
刘婷监考路过时,用红笔在旁边批注:「建议作者去精神科挂号。」
来自陈朵的信,被思念总是让人安心
——陈朵的信——
曼雅:
青岛的海风总是带着咸味,像眼泪,也像某种未说出口的告白。
我高中毕业后,决定在这里上大学了。也许继续不能一个城市了。
不是因为这里的海有多蓝,也不是因为李远藤总念叨的实验室有多先进——而是因为,我爱上了一个女孩。
是的,一个女孩。
她叫林雾,短发,耳骨上钉着一枚银环,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第一次见她,是在校图书馆,她踮着脚去够顶层那本《海浪》,我顺手帮她拿下来,她转头对我说“谢谢”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心动。
“同性的爱才是真正圣洁的感情。”她这样对我说。没有世俗的算计,没有繁衍的负担,只是两个灵魂纯粹地靠近,像两片浪花在礁石上相撞,碎成同一片水雾。
——她很像你。
不是长相,而是那种骨子里的东西。温柔,却坚定;脆弱,却不肯屈服。她让我明白,女孩爱女孩,不是叛逆,而是回归本真。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至少现在,我这样相信。
至于其他人——
李远藤还在实验室熬通宵,试管里的溶液结晶又溶解,像他疯狂却无望的思念。他总问我你的近况,我从不回答。 知道他总会偷偷去看你。
马遥从护校请假回家了,她母亲的病情反复,她在病床边给你写了首小诗,托我转交:
> 《给曼雅》
> 医院的消毒水味里,
> 我突然想起你脚腕上的红绳。
> 那年你说,
> 疼痛是会过期的。
> 可妈妈的眼泪,
> 为什么永远新鲜?
曼雅,我们都在长大,也都在失去。但至少,在这座有海的城市,有人因为像你而被我爱着。
这算不算另一种永恒?
——陈朵
2000年.冬
窗外的雪又落了。
曼雅把信折好,放进抽屉最深处,那里还躺着一条褪色的红绳,一枚张扬落下的打火机,和半张被烧焦的电影票根。
她突然想起陈朵初中时说过的话:“我们这样的人,要么爱到疯,要么死也不爱。”
现在陈朵找到了她的“疯”,而曼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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