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在一个暴雨天疯的。
马遥记得那天母亲穿着蓝布鞋,鞋面沾着医院走廊的消毒水渍。
计划生育办公室的人来家里时,父亲正用钢丝球蹭掉搪瓷缸上的茶垢。领导的白衬衫袖口别着金扣,说话时眼睛盯着墙上的”五好家庭”奖状:“老马啊,你是骨干,要带头.…”
母亲突然笑起来,手指绕着围裙上脱线的向日葵刺绣:“己经西个月了,昨儿做梦还梦见他在啃苹果呢。”
手术是在县医院做的,走廊的绿色墙漆剥落成鳞片状。马遥蹲在手术室门口数地砖裂缝,听见里面传来金属器械的碰撞声,像有人在拆解自行车链条。
护士端着搪瓷盘出来时,盘里堆着染血的纱布。母亲跟在后面,蓝布鞋踩出湿
马遥接过那团浸透血水的床单,重量轻得像捧着一只死麻雀。
疯子的向日葵
她总在黄昏时把蓝布鞋摆成八字形,对着水泥花坛唱《摇篮曲》。花坛里埋着用输液瓶做的保温箱,装着腐烂的苹果核-那是她留给”儿子”的辅食。
但马遥知道母亲没疯。
母亲清醒时,会给她编蜈蚣辫,发绳是用手术线扎的蝴蝶结。“遥遥你看,“母亲指着晾衣绳上滴水的蓝裙子,“你弟弟在云朵里游泳呢。“阳光穿透布料,在地面投下游动的光斑,确实像个扑腾的婴儿。
曼雅第一次来家里时,母亲正用注射器给绣球花浇葡萄糖水。“阿姨好,“曼雅递上从市场买的枣泥糕,“您种的花真蓝。”
母亲突然抓住曼雅的手腕,指甲陷进她淡青色的血管:“你子宫里也藏着刀片吗?”
曼雅掰开母亲手指时,发现母亲腕间有排烟头烫的疤,形状像省略号。“是个男孩。护士的窃窃私语,“都成形了。”母亲听见了。
李曼雅猛的抬头,惊住看见马遥面无表情的落泪。
马遥没有看她,只是盯着母亲的后背。那截瘦弱的脊椎凸起在衣服下,像是一条即将破土而出的蛇。看见母亲站在雨里,仰着头,任由雨水冲刷着脸。她的睡衣被淋得透明,贴在身上,勾勒出嶙峋的肋骨。
母亲赤着脚跑进雨里,蓝布睡衣被风掀起,像一朵被撕碎的绣球花。她在水洼里踩出凌乱的脚印,嘴里念叨着”小宝”、“回家”之类的词。马遥举着伞追出去,
雨水顺着母亲的发梢滴落,混着血水,在水泥地上洇开淡红色的花。
“妈,吃糖。“马遥从兜里掏出水果硬糖,剥开。被母亲打落,母亲像孩子一样蹦跳着,也许在这一刻她是开心的。
风起,像一朵被撕碎的绣球花。她在水洼里踩出凌乱的脚印,嘴里念叨着”小宝”、“回家”之类的词。不断重复的喃喃低嘤,脸上却洋溢着开心的笑容,马遥哭喊的叫着,雨水顺着母亲的发梢滴落,混着血水,在水泥地上洇开淡红色的花。
“妈,吃糖。“马遥再次从兜里掏出水果硬糖,剥开糖纸塞进母亲嘴里。妈,甜的,你尝,母亲突然安静下来,指尖沾着雨水,在马遥手背上画圈:“遥遥是妈的小棉袄……“她们坐在槐树下,母亲数着树皮的裂纹,马遥数着母亲的白头发。
父亲蹲在门口抽烟,烟头明灭间,马遥看见他脚边躺着半截被雨水泡发的《准生证》。
第二天清晨,马遥发现窗台上的蓝绣球被人撕碎了。
花瓣散落在泥土里,像是蓝色的眼泪。母亲蹲在花盆旁边,手指沾满花汁,正一片一片地把花瓣拼回去。
“修不好了……”她喃喃自语,“怎么修都修不好了……”
马遥跪下来,握住母亲的手。那些蓝色的汁液染红了母亲的指甲缝,像是某种诡异的纹身。
“没关系,妈。”她轻声说,“明年还会开的。”
母亲抬起头,眼神忽然清明了一瞬。明年……还会开。母亲喃喃的哼着摇篮曲
曼雅的课桌里出现了第一条水蛇时,陈朵正捂着嘴笑。
曼雅没说话。她低头从书包里摸出高旗的信,信纸带着茉莉香皂的味道,上面画着她们三个人的Q版头像。高旗在信里写:“转学只是换个战场,别忘了你是三中女篮的暴君。”
班主任进来时,曼雅正把蛇挑出窗外。
“李曼雅!上课玩蛇?”“是陈朵放的。”
“谁看见了?“班主任环视教室,目光扫过低头不语的同学们,“蹲门口去,别影响其他人。”
曼雅蹲在走廊上,膝盖抵着胸口。路过的高年级男生吹口哨:“新来的?
育才中学的厕所永远泛着尿
(http://www.isfxs.com/book/EIEHEG-2.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sf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