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洋在凌晨三点被玻璃碎裂声惊醒。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上划出一道惨白的裂痕，他看见张扬赤脚站在厨房，脚下散落着药瓶碎片，地板上蜿蜒的水银珠倒映出他扭曲的脸。
"又做噩梦了？"刘洋摸到开关，暖黄灯光下张扬的瞳孔缩成针尖，"氟西汀在第二个抽屉。"
张扬突然抓起流理台上的水果刀，刀尖抵住腕间红绳："割断它是不是就能解脱？"刘洋的心脏停跳一拍——这是初中曼雅被数学竞赛班保送时，张扬发病最严重那次说过的话。
冰柜嗡嗡声中，刘洋缓慢靠近："你答应过曼雅要按时吃药。"
听到那个名字，张扬的手腕突然剧烈颤抖。刀锋擦过皮肤，血珠渗进红绳纤维的瞬间，刘洋夺下凶器。两人跌坐在满地狼藉里，张扬的眼泪混着血滴在刘洋手背："洋哥，王疆伟总出现在曼雅周围，我好累……好累啊～洋哥。"
二中体育馆的电子记分牌闪烁着72:70，王疆伟在最后三秒投出的三分球正在篮筐边缘旋转。观众席爆发的声浪里，刘洋听见自己膝盖韧带断裂的脆响——他本该拦住这次进攻，却在起跳瞬间瞥见场边曼雅被王疆伟握住的手。
消毒水味道唤醒某些黑白片段：十西岁的张扬蜷缩在竞赛考场角落，铅笔尖扎进掌心，血珠晕染了曼雅与陈华波并列第一的光荣榜。那天刘洋翻遍半个城市，最后在别墅地下室找到吞了半瓶安定的张扬，少年腕上还系着准备送给曼雅的蓝绣球标本手链。
"防守分心是大忌。"王疆伟俯视着被搀扶下场的刘洋，指尖转着曼雅归还的金链。阳光穿过链坠的钻石切割面，在刘洋视网膜烙下炫目伤痕。
曼雅推开张扬房门时，床头监测仪正发出尖锐警报。护士调整着镇静剂流速，蓝色绣球花在玻璃罩中永恒盛开——就像七岁那年张扬送她的第一份生日礼物，那年他说："鲜花会枯萎，但我能让春天永远停在这里。"
泪水模糊了电子屏上的心电图，曼雅打开书桌最下层抽屉。西百三十封未寄出的信按年份捆扎整齐，年那封边角卷皱："今天你和陈华波讨论黎曼猜想的样子真美，如果我数学能及格，是不是也有资格坐在你身边？"
碎纸机在墙角嗡嗡作响，曼雅发现被绞碎的参赛报名表残片——原来高三开学时张扬放弃物理竞赛，不是因为父亲逼迫，而是主治医师那句"过度用脑会诱发躁狂"。
暴烈的温柔
刘洋拄着拐杖闯进篮球部时，王疆伟正在拍摄运动饮料广告。反光板将他的轮廓镀上虚幻金边，像极了林夏日记本里那个温柔的恶魔。
"离曼雅远点。"刘洋的石膏腿撞翻道具箱，镇痛泵的滴答声与心跳共振，"你根本不知道张扬为她..."
"割过十七次腕？吞过三次安眠药？"王疆伟转动着婚戒样式的项链，"林夏当年也这么威胁我，结果呢？"他突然扯开高领毛衣，颈间疤痕如蜈蚣蠕动："看清楚了，这是她最后一次为我自杀时留下的。"
更衣镜映出两张同样破碎的脸。刘洋的拐杖"哐当"落地，他想起昨夜张扬昏迷中的呓语："洋哥，绣球花的花语是背叛。"
永恒的梅雨季
曼雅在住院部天台找到张扬时，暴雨正冲刷着城市疤痕。他赤脚踩在积水里，病号服口袋露出半截电休克治疗同意书。
"七岁时你成为我的英雄。"曼雅举起缠着红绳的手腕，上面新增的刀痕与张扬的旧伤完美重叠，张扬"现在换我守护你。"
张扬的吻落在她带血的绷带上，远处传来救护车刺耳鸣笛。他们身后，刘洋的轮椅碾过被雨打湿的蓝绣球花瓣，王疆伟的项链沉入下水道漩涡，而林夏的遗书正在西中天台随风飘散。
在这个永恒的梅雨季，所有关于爱的定义都被重新书写——暴烈的，隐忍的，自以为是的，最终都将在青春暴风雨中显露出真实形状。
刘洋数到第七颗氟西汀时，浴室传来呕吐声。他冲进去时，张扬正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瓷砖上，指缝间漏出的蓝色药片在积水里晕染出诡异荧光——那是医生明令禁止与抗抑郁药混用的助眠剂。
"曼雅说要守护我，她要知道这样的我会怎么样啊……洋哥～张扬的笑声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嘶哑，丑陋得我怎么配得上他的爱，我纯洁的女孩。
刘洋用浴巾裹住他发抖的身体，瞥见洗手台抽屉里撕碎的照片。十五岁的曼雅在数学竞赛颁奖台上接过陈华波递来的奖杯，张扬躲在礼堂最后一排，把蓝绣球花瓣塞进嘴里咀嚼，汁液染蓝了校服第三颗纽扣。
暴烈的三分雨
篮球撞击地面的节奏像心率监测仪的警报。王疆伟在刘洋面前跃起投篮时，校服下摆掀起一角，露出爱马仕皮带金扣的反光。这抹金色刺进刘洋瞳孔，他突然想起昨夜张扬吞药时手腕上晃动的红绳。
"小心！"曼雅的尖叫与韧带断裂声同时响起。刘洋倒地时看到王疆伟的球鞋碾过自己脚踝，鳄鱼皮纹路里沾着带血的蓝花瓣——那是张扬今早偷偷塞进曼雅书包的，此刻正从她指间簌簌飘落。
更衣室镜面映出三人的影子：王疆伟弯腰查看伤势，曼雅撕开纱布的手悬在半空，而刘洋的掌心死死攥着从王疆伟裤袋滑落的药瓶——标签上印着张扬的名字。
急诊室消毒水味道与记忆重叠。张扬蜷缩在留观床角落，指甲在墙壁抓出带血的刻痕：9月23日，曼雅第一次和陈华波通宵讨论竞赛题。"
护士按住他注射镇静剂时，曼雅在垃圾桶发现被撕碎的日记残页。那页皱得像哭过的脸："我砸了生物实验室所有绣球花标本，因为她说蓝色像陈华波演算纸的颜色。保安抓住我时，她正在教室给他系围巾。"
心电监护仪突然尖啸，张扬扯断电极片赤脚冲向标本室。月光穿过陈列柜，西百个玻璃罩里的蓝绣球同时绽放，他在满地碎玻璃中捧起最后完好的那个："你看，不会枯萎了..."
曼雅踩过血泊抱住他，发现标本里藏着张字条："今天医生说我再发病就会忘记你，所以我要把我们的春天藏在这里。"
金丝雀的葬礼
刘洋在复健室撞见王疆伟时，对方正往曼雅储物柜塞烫金请柬。"生日宴？"他掰过王疆伟肩膀，石膏夹板重重砸在对方鼻梁，"你明知道张扬受不了刺激！"
血滴在请柬烫金的"M"字上，王疆伟突然大笑："你以为我为什么转学？"他扯开衬衫露出锁骨下的疤痕，"林夏当年也像张扬这么疯，在我家门口割腕说要做成标本..."
拐杖落地的回声里，刘洋想起昨夜张扬的呓语。少年在药物昏迷中反复呢喃："绣球花要换水，曼雅最怕花谢的样子。"
曼雅在王疆伟生日宴上砸碎永生花罩时，张扬正被绑在电击治疗椅上。玻璃碎片划破她指尖，蓝色乙醇溶液在地毯上洇出海洋："那年他为我摔断锁骨，你说标本比鲜花长久，现在告诉我什么是永恒？"
救护车鸣笛刺破夜空，刘洋推着张扬的轮椅冲进会场。心电图纸带拖在地上像条苍白绶带，张扬用最后力气举起颤抖的手——腕间红绳系着枚染血的绣球标本，花瓣里嵌着医院腕带。
"不要...变成标本..."他栽倒在曼雅怀里时，王疆伟的钻石袖扣滚进碎玻璃堆。十七岁的月光穿过宴会厅穹顶，将所有人凝固成记忆博物馆的陈列品：暴烈的，破碎的，永不痊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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