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绣球花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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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绣球花的悸动

 

马遥己经连续请假两周了。

曼雅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着素描本边缘——那里还留着马遥上次画的一株蓝绣球,笔触潦草,像是匆忙间涂下的。陈朵的座位更空,桌洞里只丢着一张去青岛的车票存根,上面印着“单程”两个字。

“喂,发什么呆?” 马宝的声音从头顶落下,一罐冰可乐贴在她脸颊。曼雅抬头,看见他校服领口敞着,锁骨上还挂着汗珠,显然是刚打完篮球。

“老张让我盯着你交数学作业。”他拉开椅子坐下,身上带着阳光晒过的棉T恤味道,“反正我也没写,一起?”

他们开始习惯在放学后的空教室补作业。

马宝总能把无聊的数学题讲成笑话:“你看这个函数图像,像不像陈朵上次摔进沙坑的姿势?”他故意用铅笔戳曼雅的手背,留下一个小黑点,“这里要取交集,就像我俩现在——”

曼雅低头假装找橡皮,藏住发烫的耳尖。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出条纹,马宝的影子就叠在她的影子上。有时候他靠得太近,曼雅能闻到他衣领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少年特有的热气。

“你画得真好。”某天他突然抽走她的素描本,指尖擦过她手腕内侧的血管,“比我妈花大价钱买的装饰画强多了。”

那页纸上全是无意识涂鸦——蓝绣球、折断的铅笔、窗外那棵白杨树的枝桠。角落里还藏着一个没画完的侧脸,睫毛长得过分。

曼雅慌乱地合上本子,听见自己心跳大得吓人。

周五突然下暴雨,马宝把校服罩在两人头顶狂奔。

“你鞋带散了!”他在便利店屋檐下突然蹲下,手指灵巧地穿过她运动鞋的孔眼。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进她鞋里,凉得曼雅一颤。

店员笑着递来毛巾:“小情侣吵架了?”

马宝耳根瞬间红透,结巴着解释“不是”,却偷偷把伞往她那边多倾斜了十五度。曼雅看着他被淋湿的右肩,想起父亲从未这样对母亲做过。

回家的巷子里,他忽然指着水泥墙上的涂鸦:“像不像你画的绣球?”那团模糊的蓝色喷漆旁,有人用粉笔写着“LY?MB”——曼雅认出是马宝的字迹。

五点半的家属院还浸在靛蓝色的黑暗里,马宝的脚步声惊醒了楼道里沉睡的声控灯。他蹲在402室窗台下,指节轻轻叩着铁护栏——三长两短,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窗内毫无动静。

马宝把折叠刀甩开又合上,金属的咔嗒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上周巷子里的野狗追了他们半条街,现在他裤兜里总揣着这把从父亲工具箱偷来的刀,刀刃在掌心硌出红痕。

“再不来就迟到了!”他压低声音喊,呵出的白雾贴在玻璃上。路灯突然熄灭,阴影里有什么东西蹿过垃圾桶,马宝猛地站起来,刀尖在空气中划出半个弧——却只是只野猫。

窗帘终于被掀开一角。曼雅乱蓬蓬的头发支棱着,下眼睑挂着青黑,像被人揍了两拳。她推开窗户的瞬间,寒风卷着铁锈味灌进来。

“你疯了?才几点……”

“老张说期末体育不及格的,暑假要加训。”马宝把刀塞回口袋,举起手里热腾腾的豆浆,“加糖了,你上次说太淡。”

曼雅盯着塑料袋上凝结的水珠,它们正沿着杯壁滑落,像某种无声的倒计时。楼上有户人家突然亮起灯,马宝下意识往阴影里躲了躲,脖颈后浮起一片鸡皮疙瘩。

“等我五分钟。”曼雅叹口气,窗框结着的薄霜在她指尖融化。

马宝蹲回原地,把豆浆焐在怀里保温。他其实怕黑怕得要命——去年冬天这排平房还闹过贼,但比起黑暗,他更怕曼雅又做那个噩梦。上周晨跑时她说过,梦里总有个蓝裙子女人在绣球花丛里哭。

天光渐亮时,402的房门终于发出轻响。曼雅裹着 oversized 的校服出来,袖口沾着牙膏渍。马宝立刻跳起来,装作轻松地转着那把根本没锁紧的折叠刀:“今天跑河边?我探过路了,绝对没野狗——”

刀突然脱手飞出去,哐当砸在下水道井盖上。两人愣在原地,随即同时笑出声。晨雾中,马宝耳尖通红地捡起刀,曼雅把豆浆杯贴在他脸上取暖。

第一个路灯熄灭的时刻,他们的影子在墙上短暂地交叠,像两株被风吹歪的幼苗。

晨雾还未散尽,家属院的青石板路上凝着露水。马宝一如既往的接曼雅去学校,曼雅推开窗时,马宝己经等在楼下,手里捧着杯豆浆,热气在冷空气中蜿蜒成细小的白龙。他抬头看见她,立刻咧开嘴笑了,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那笑容太过明亮,几乎让曼雅错觉天光是为他而亮的。

"再不来豆浆要凉了!"他压低声音喊,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敲着节奏,是昨天广播里放的流行歌。曼雅慌忙抓起书包,心跳声大得怕被楼下听见。

跑过巷口的早点摊时,马宝突然拽住她手腕。一辆自行车擦着曼雅衣角飞驰而过,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面料烙在她皮肤上。"小心点啊,"他松开手,却把指尖残留的触感留在她袖口褶皱里,"你要是受伤了,谁帮我补数学笔记?"

河堤的柳枝垂下来,马宝跳起来扯下一片叶子,灵巧地卷成哨子。拙劣的鸟叫声惊起一群麻雀,他得意洋洋的表情在晨光里毛茸茸的。曼雅低头假装系鞋带,藏住嘴角不受控制的笑——她最近总是这样,胸腔里像养了只不安分的蝴蝶,每次马宝靠近就扑棱翅膀。

"喂,看那个。"马宝突然指向水面。朝阳正碎在涟漪里,金光跳进他瞳孔,"像不像你昨天画的水彩?就是...特别好看的那张。"他耳尖突然红了,补了句,"我是说技法!构图!专业性的那种好看!"

曼雅咬着豆浆吸管,甜味在舌尖漫开。她忽然发现马宝总记得这些小事——她讨厌吃葱,所以买煎饼时会特意让老板不放;她画画时喜欢把铅笔别在耳后,他就随身多带一支削好的;甚至上周随口提了句想看《泰坦尼克号》,今天他书包里就露出两张皱巴巴的电影票角。

这些细碎的体贴像春雨,悄无声息渗进她心里每条缝隙。当马宝为了吓跑野狗而故意大声唱歌时,当他把校服外套铺在潮湿的长椅上时,当他记住她所有不经意的小习惯时——曼雅感到某种温暖的东西在心底破土而出,带着令人眩晕的甜意。

跑到校门口时,马宝突然从兜里掏出个东西。"给你,"他摊开掌心,是枚被磨得发亮的硬币,"昨天在操场捡的,78年的。"阳光照在他汗湿的额发上,"你说过...集齐三枚可以许愿对吧?"

曼雅接过硬币,金属表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这一刻她忽然希望晨跑的路永远没有尽头,希望马宝眼里的光永远不会黯淡——就像此刻,只为她而亮的朝阳。希望真的只能是希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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