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没看懂的保护
曼雅转学第一天，蓝墨水就泼在了她的新校服上。
走廊里爆发哄笑时，李远藤正在三楼物理实验室校准天平。他透过窗户看见少女蹲在地上，蓝墨水顺着她的小腿流进白袜，像一条蜿蜒的毒蛇。
下课铃响，曼雅的课桌里多了一瓶丙酮溶剂。标签上用铅笔标注着使用说明：「极性溶剂，可溶解非极性伤害。——LYT」
数学课上，老师让曼雅到黑板前解题。
"转学生连这都不会？"有人小声嗤笑。粉笔在曼雅掌心断成两截时，教室后排突然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
李远藤走上讲台，抓起三支不同颜色的粉笔。红色写假设，蓝色推演过程，绿色标注答案，最后用黄色粉笔在角落画了朵微型绣球花。全班鸦雀无声——这是竞赛生独有的解题仪式。
"坐标系选错了。"他回到座位时，校服擦过曼雅发抖的手指，"但函数本身没有错。"
曼雅第三次偷看李远藤时，橡皮碎屑正粘在他睫毛上。
六点十分的图书馆空无一人，他解竞赛题的侧脸被晨光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曼雅数着他翻页的频率——每解完三道大题就推一次眼镜，镜架在鼻梁留下两道很浅的红痕。
"卡西欧FX-991计算器。"他突然出声，"你盯着我文具袋看了八分三十六秒。"
曼雅的圆珠笔啪嗒掉在地上。李远藤弯腰去捡，后颈棘突骨从校服领口支棱出来，像只沉默的幼兽。当他递还钢笔时，指腹蹭过她虎口，那里立刻泛起一小片鸡皮疙瘩。
"笔夹松了。"他声音比晨雾还轻，"我用丙酮粘过。"
曼雅低头，发现笔夹内侧粘着片比芝麻还小的铝箔，刻着"LYT"的缩写。
马宝的告白被雷声劈碎在操场中央。
"做我女朋友！"他浑身湿透地举着蔫掉的玫瑰，"我天天给买豆浆！"
曼雅正数着鞋带上的雨滴，头顶突然笼下一片阴影。李远藤的黑伞撑开时发出齿轮咬合的轻响，伞骨投下的影子恰好将她和马宝隔成两个世界。
"斐波那契螺旋结构。"他递来干燥的校服外套，袖口有淡淡的松木味，"抗风强度是普通伞的1.618倍。"
曼雅捏着外套纽扣，听见自己心跳像被雨淋湿的鼓。李远藤的伞往她这边倾斜了十五度，雨水顺着他的右肩浇下来，在水泥地上汇成小小的银河。
第三瓶蓝墨水泼在曼雅裙摆上时，李远藤正在黑板写竞赛题解。
粉笔突然折断。他转身走向后排，拿起肇事男生桌上的浓盐酸："知道牙齿釉质溶解临界浓度吗？"声音轻得像在背元素周期表，"正好0.1mol/L。"
第二天起，曼雅的钢笔被换了特制墨水。她旋开笔管时闻到淡淡的松香——和李远藤校服上一个味道有种熟悉有安心的感觉。
期末考前夜，曼雅在物理实验室找到李远藤时，他正在用电子天平称量铝粉。
"过来。"他没抬头，白大褂袖口卷到手肘，小臂上血管像电路图般清晰。曼雅走近时，他忽然用镊子夹起一片铝箔贴在她虎口，"看好了。"
滴管里的氢氧化钠溶液落在金属表面，铝箔立刻翻卷起细小的泡沫，像被灼痛的皮肤。李远藤的呼吸喷在她耳后："2Al + 2NaOH + 2H?O → 2NaAlO? + 3H?↑，这是腐蚀。"
他又滴下透明液体："现在加硅酸钠。"沸腾的铝箔突然凝固成哑光的蓝灰色，"4Al + 3SiO? → 2Al?O? + 3Si，这就是保护层生成的瞬间。"
曼雅发现他睫毛在显微镜灯下近乎透明，右眉尾的疤随着皱眉动作微微牵动。瞳孔罕见的灰蓝色，像冻在冰层下的石英。右眉尾有道浅浅的疤，给这张过分精致的脸添了三分戾气。校服拉链拉到顶，遮住喉结，却遮不住脖颈上淡青色的血管——那里正随着翻书的节奏微微跳动。曼雅第一次心跳失速。
气象台发布暴雨预警那天，李远藤把曼雅堵在图书馆角落，霸道不容置疑的姿态让曼雅心里一紧。
"你鞋带。"他单膝点地，修长手指灵巧地穿梭在鞋带间，系出完美的斐波那契结，"这种系法能承受89牛顿的拉力。"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曼雅球鞋上，像某种冰冷的吻，有种想拉手的冲动。
远处传来马宝找人的喊声。李远藤突然撑开那把黑伞，伞骨投下的阴影恰好将两人与外界隔成黎曼空间。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松了，露出锁骨凹陷处的一粒小痣。
"记住，"他声音压得极低，"真正的保护层不是隔绝反应，而是控制反应速率。"
耳廓上的星图
生物课解剖青蛙时，李远藤的解剖刀精准避开所有血管。
"你右耳。"他突然对邻桌的曼雅说，"耳轮脚位置有颗星形胎记。"刀尖在蛙心上方悬停，"根据拜耳命名法，那是天鹰座α星的投影。"
曼雅摸到耳后发烫的皮肤。昨天体检时校医都没发现的细节，此刻被他说得像天文台公报。李远藤的橡胶手套沾着蛙血，却在笔记本上画出精确的星座连线图，标注着：MY-α。
马宝在后排吹口哨时，李远藤的刀尖"不小心"划破了装满福尔马林的塑料袋。
解剖课上曼雅手抖得厉害。青蛙心脏在她刀下变成烂糟糟的一团，隔壁马宝却把器官摆成了爱心形状。
"迷走神经在第西肋间隙。"李远藤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橡胶手套擦过她手背，把手术刀调整到精确的45度角。当他的呼吸掠过曼雅耳后时，心电图仪突然跳出一串紊乱的P波。
课后她在器材柜发现完美解剖的蛙心标本，心室间隔上刻着纳米级的?，要用放大镜才看得清。
生物解剖课，曼雅被分到最钝的剪刀。
青蛙腹腔剪到一半时，李远藤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他摘下手套，露出指尖的茧——那是长期使用精密仪器的痕迹。"镊子要45度角进入。"他虚握着曼雅的手腕示范，体温透过实验服传来，"否则会破坏迷走神经。"
课后曼雅在器材柜发现一把崭新的解剖剪，刀柄缠着绷带，夹缝里藏着张纸条：「伤害的pH值可以用智慧中和」
---放学时的暴雨把曼雅困在走廊。
李远藤撑开黑伞时，伞骨发出机械齿轮般的轻响。"斐波那契螺旋结构，"他指着伞面骨架，"抗风强度是普通伞的1.618倍。"他总是说些自己似懂非懂的话，感觉有点触动，难道在表白？难道是学霸的日常表达……不过如果一首这样走下去，会不会好，曼雅对心里冒出的想法惊到了。
雨水在水泥地上砸出铜钱大的水花。曼雅数着步子，发现他们每走十三步，李远藤就会把伞往她这边倾斜五度。这个发现让她喉咙发紧——就像他那些藏在化学式里的守护，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却假装只是巧合。
曼雅转学后的第三周，在图书馆角落发现了一本《金属腐蚀原理》。
书页第122页夹着一张电镜照片——放大400倍的蓝绣球花瓣，表皮细胞排列成完美的六边形铠甲。照片边缘用铅笔标注着：「Al?O?晶体结构，莫氏硬度9」。当她翻到扉页时，借阅卡上只有一个人的名字：李远藤，难道他知道我喜欢绣球花还是巧合……
生物课后，曼雅在显微镜上发现一枚特殊的载玻片。
蛙心切片中央刻着肉眼不可见的?，要用40倍物镜才能看清。旁边的试剂瓶贴着新标签：「乙酸缓冲液（pH=5.2）——最适合修复被酸腐蚀的尊严」。
窗台上摆着一盆蓝绣球，土壤里插着温度计——恒定在18℃，是铝最不易氧化的温度。
曼雅始终没能读懂李远藤的爱。
就像她永远分不清他递来的试剂瓶上，那些手写标签究竟是化学式还是情书。他总说"铝在pH=5.2时腐蚀速率最低"，却不说"这是我计算过保护你的最佳酸碱度"；他会在她课桌里放镀硅处理的硬币，却不肯解释"这层二氧化硅能隔绝所有伤害"。
那些藏在实验报告里的关心，精密得像他做的斐波那契伞骨。伞面向她倾斜的十五度角，是他用游标卡尺量过的守护距离；雨天递来的校服外套，内袋永远缝着PH试纸——他怕她的眼泪太酸，会灼伤自己。
最痛的是那本《金属腐蚀原理》。首到毕业多年后，曼雅才在紫外灯下看到扉页的荧光笔迹：「你是我的钝化层，让我在伤害中学会停止氧化。」而当时她只当这是本普通的参考书，随手塞进了转学行李的最底层。
李远藤的爱太像他做的铝热反应：两千度的炽热藏在冷冰冰的方程式里，刺目的白光被拘束在护目镜后。当他把蛙心标本递给她时，曼雅只看到完美的解剖技巧，没发现心室间隔上激光刻的?只有0.5微米——恰是少女睫毛的平均首径。
后来在青岛实验室，曼雅带学生做铝的阳极氧化实验。当电解液里泛起蓝色气泡时，她突然想起那个总穿白大褂的少年。原来他早就把告白写在元素周期表里：**Al**（铝）的原子序数是13，**O**（氧）是8，而**Al?O?**（氧化铝）的摩尔质量，正好是她的生日数字。
可惜年少时的曼雅，只看得懂马宝那种浮夸的玫瑰花。
每当有女学生哭诉失恋，她就取出这些物件：
"你看，真正爱你的人，连保护都是隐形化学式。"
那些年你没看懂的保护：
- 他计算过伞的倾斜角度
- 他调配过墨水的pH值
- 他标注的每本书页码都是你生日数字
- 他沉默的爱像Al?O?保护层，让你在伤害中依然保持金属光泽
沉默的守护只能是守护
---（本章真实化学细节：铝的钝化反应/斐波那契螺旋抗风结构/牙齿釉质溶解临界浓度）
(http://www.isfxs.com/book/EIEHEG-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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