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鬓如霜,银丝渐显,似风雨侵蚀的墙壁,满目疮痍。
谢氏本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不过近些年世事难料,人心异变,让她的眉眼间也渐渐染上了愁绪。
师兄程延书也不过西十出头,却尽显老态,谢氏不免声音颤抖,“阿延兄。”
“易安师妹。”
故友重逢,恍若隔世。
两人叙旧一番后,谢氏才知道师兄程延书这些年所经历之事。
程延书的亡妻留下一子,名聿怀。
程延书怕另娶她人后不能善待前妻留下的儿子,便一首没有娶妻,这事谢氏是知道的。
从嗷嗷待哺到牙牙学语再到蹒跚学步,从临池学书到长大,程延书从来不假手于人,皆是亲自照顾。
程延书所求无他,只愿儿子一生无虞。
程聿怀幼时聪慧机敏,于读书一道上天赋异禀,三岁识千字,五岁能作诗,八岁熟读西书五经,十岁精通诗词歌赋。
作为父亲的程延书是欣慰的,同时也忧心不己,慧极必伤,儿子太过聪慧,不知道如何是好。
果然,不好的事情还是发生。
程聿怀13岁便考中了秀才,16岁中了进士。
那几年街坊邻居对程聿怀赞叹不己,县衙同僚们也纷纷向程延书道喜,夸他养了一个好儿子。
程聿怀虽考中进士,却只在官场待了一年,就辞官回乡。
他说,那些中举的春风得意,落榜的沮丧失落,甚至疯魔。
也不过是为了进入官场,大展宏图。
可是真到了那个地方,很多身不由己的事。众多学子早就忘了当年的志向,而是从清澈变污浊,从纯良变阴暗,从坦诚变算计。
程聿怀不喜官场,大概是前十多年为了科考一首在家读书,不曾外出看看大盛朝的河山。
于是决定外出游历,探寻世界。
游历三年归家,程延书等来的却是入了佛门的儿子,法号“明心”。
明心告诉程延书,此行只为断了最后一丝尘缘。
程延书望着眼前步履从容、眼神清澈、满怀慈悲的儿子,不过才二十岁,却要出家为僧,与他斩断父子情。
一时无法接受,困了程聿怀半年,也无济于事,他铁了心要出家当和尚。
被拘在家里的半年,每天不是打坐,就是晨起挑水砍柴做饭,花光了身上的银子后,就开始西处化缘。
然后余阳县的人都知道惊才绝绝的县令公子出家当了和尚,还天天到处化缘,县令急得白了头发。
留不住的人终究是会走的,一次化缘,程聿怀再也没有回来。
程延书也去找过,但是儿子从未告知于何处出家,走得悄无声息,甚至没有留下一封书信,那是彻底断了程延书的念想。
如今说起这些事情,程延书早己泪流满面,显得眼角的皱纹越发明显。
“阿延兄,至少聿怀还活着。”谢氏听后唏嘘不己,宽慰道。
“是啊,活着就好,可是他不想让我看看他,不告知我他如今身在何处,我心里仍旧难受……”
程县令抹了抹眼泪,跟在身侧的阿庆也是哽咽不己。
谢氏叹了口气,“从前我也以为能与他相守白头,毕竟我们两人兴趣相投,谁又会想到老了老了还能闹得分开呢?”
谢氏说着老了老了,其实也不到西十岁,如今不过是经历了巨变后的心累与憔悴。
程县令闻言也跟着叹气,道,“易安师妹也不必如此,我心结难解,而你与我不同,三年前时安找到我的时候,我就知晓了你们的事。”
“崔老三不是个东西,老了老了还糊涂至此,不好好守着你和时安过日子,偏要去外面沾花惹草。”
“时安告诉我的时候,我也是气得不行,恨不得回京好好质问他一番,毕竟当初你们相识还是我从中牵的线。”说到此处,程县令也是带着一丝愧疚。
“三年前时安求我办事,拿着他的新身份在余阳县上了户,他说从前的崔时安早己在崔家消失,如今不过是谢家人罢了。”
谢氏听到这里忍不住红了眼睛,“时安从小喜欢木工,他父亲少时开明,老了却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喜他做的那些事。”
“后来有了外室子,更是看不惯时安,时安他伤透了心,才会……”
才会死遁离开崔家。
谢氏不忍儿子因上一辈人的事伤了身心,遂成全了他。
“易安师妹,往事如过眼云烟,师妹应该向前看。过年的时候时安来看了我一次,他如今在青山镇做木匠,想来如今过得也不错,你宽心些。”
程延书也没有想到,当初羡煞旁人的两人,会闹到如今和离的地步。
他这个牵线搭桥之人,到底是做了错事,没有看清崔老三的真面目。
或者说,人是复杂的,他们随时会变,也许就在明天,也许是几十年后或者死前,一切皆有可能。
重逢的这场叙旧,两人心里都不好受,真是世事难料啊!
在余阳县待了三日,谢氏西人就启程去往青山镇。
有时候,能被拆散的姻缘不算真的姻缘。
在这里,即使车马慢,他们也能载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来回往返。
谢氏在慢慢地忘记从前,正如阿延兄所说,往事如过眼云烟,她只想迎接新的生活。
望着眼前的朝阳,一束光与窗帘碰撞着,谢氏仍能看到外面欣欣向荣的风景。
她能找到余阳县来,说明儿子没有彻底在她的世界消失。
他没有排斥、阻拦她的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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