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钻脑子的冷！苏衔月后脖子汗毛“唰”地全立起来了，跟炸毛的猫似的，脊椎骨缝里都往外冒寒气。谢照临那只枯柴爪子还在抖着指洞口方向，喉咙里“嗬嗬”的破响，眼珠子瞪得通红，里头塞满了快烧穿的急和痛——跑！快跑！
跑？往哪跑？！洞口叫那灰毛狼尸堵了大半，笛声就在外头皮儿贴着响！腥风卷着灰雾往里灌，混着那股子越来越沉、越来越粘的血腥威压，压得人胸口发闷，喘气都费劲。她右胳膊还火烧火燎地疼，手背上那道不起眼的血印子跟烧红的针尖似的，一剜一剜地刺着肉！
谢照临喉咙里那破风箱似的抽气猛地一停，眼白一翻，整个人像被抽了筋，首挺挺往后一倒，“砰”地砸回冰冷的石头上，气儿眼见着就弱了下去。那只指着洞口的枯手无力地滑落，指尖擦过地面冻得梆硬的泥浆——
嘶……
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冰晶凝结的细响。
苏衔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谢照临指尖划过的那一小片泥地上，凭空冒出来三朵指甲盖大小的玩意儿！不是花，是冰！剔透得像最干净的琉璃，花瓣薄得透光，边缘锋利得像刀子。冰花蕊子中心，凝着一点比针尖还细、幽幽发蓝的冷光，首勾勾指向洞口左后方那片被巨大兽肋骨半掩着的、黑黢黢的冻土坡！
没声儿，没动静。就三朵要命的冰花，戳在那儿，蓝幽幽的芯子像三只鬼眼，死死瞪着左后方的生路。
苏衔月脑子“嗡”一下，血全冲头顶了！想都没想，身体比脑子快，整个人跟弹簧似的从地上弹起来！左胳膊一把抄起谢照临软塌塌的腰——硌手！全是骨头！右手顺势捞住他两条冰棍似的腿弯。沉！死沉！还带着股冰碴子的寒气往她皮肉里钻！
“走你！” 她牙缝里挤出俩字，腰腹死命一拧，全身的劲儿都使在脚后跟上，朝着冰花指的那片黑黢黢的冻土坡，玩命地蹬地、窜出去！动作又猛又狼狈，活像拖着半扇冻猪肉逃命的贼。
刚扑出去两步——
“呜——嘤！！！”
洞外那鬼哭似的笛声猛地拔了个尖儿！尖利得能捅穿人耳膜！一股子肉眼可见的、带着血腥气的暗红色音浪，跟个巨大的榔头似的，“轰”一声砸塌了洞口那半边摇摇欲坠的烂兽皮帘子！碎皮子混着冻土冰碴子“噼里啪啦”砸下来，正好拍在刚才两人蜷着的地方！
苏衔月后背一凉，冷汗“唰”地下来了。脚下半点不敢停，拖着死沉的谢照临，几乎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扑进那片被巨大肋骨阴影笼罩的冻土坡。坡上全是半融的、沾脚的黑泥，滑得要命。她脚下一个趔趄，带着谢照临一起，跟滚地葫芦似的，“噗通”一声闷响，重重摔进坡底一道被枯藤烂叶半遮着的、黑咕隆咚的地缝里！
腐叶和烂泥的臭气瞬间糊了一脸。她摔得七上八下。，眼前星星乱蹦，胸口闷得想吐。顾不上疼，手忙脚乱地把谢照临往自己身后塞了塞，扭头就扒着地缝边缘的烂泥枯藤，哆嗦着往外瞄。
洞口那片炸开的烟尘冰碴子还没散干净。一道洗得发白、磨破了边的旧道袍影子，跟鬼似的，悄没声地立在了那儿。瘦高，拢着手。灰雾在他脚边打着旋儿绕开，愣是不敢沾身。
厉昆。
他那张木了吧唧的脸对着洞里，鼻子微微翕动了一下，像是在嗅。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有点意外猎物没在预想的位置。脚尖一转，没往洞里走，反而朝着刚才冰花指过的、苏衔月他们滚下来的冻土坡方向，慢悠悠地踱了过来。步子不大，踩在冻土上一点声儿都没有，可那股子粘稠血腥的威压，跟涨潮似的，一浪浪拍过来，压得人肺管子生疼。
苏衔月死死捂住嘴，指甲抠进地缝边冰冷的烂泥里，大气不敢喘。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震得肋骨生疼。眼珠子死死盯在厉昆那双磨薄了的旧布鞋上，看着他一点点，一点点，朝着冻土坡这边挪。
就在厉昆的鞋尖离坡顶边缘不到三尺——
他脚步猛地一顿。
头，极其缓慢地侧了过来。那双古井似的、暗沉沉的眸子，如同两道淬了冰的钩子，穿透稀薄的灰雾，精准无比地……钉在了苏衔月藏身的那道黑黢黢的地缝上！
被发现了？！
苏衔月浑身血液“唰”一下全凉了！右手下意识就往腰后那把卷了刃的破匕首摸——
厉昆却没动。他那木讷的脸上，嘴角极其极其缓慢地……向上扯了一下。不是笑，像死人脸上肌肉的抽搐。拢在旧道袍袖子里的右手，慢条斯理地抽了出来。苍白、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指尖，正拈着一片东西。
是冰。
半片残破的、边缘融得发乌的……冰花瓣。
厉昆两根指头捻着那点残冰，指尖微微一搓。
噗。
冰花化作一丝带着寒潭死气的白烟，散了。
他那双暗红的眼珠子，从地缝方向，慢慢移开，重新投向灰雾翻涌的荒原深处。拢回袖子，转身，旧道袍的下摆扫过冻土，没留下一丝痕迹。身影如同融化在灰雾里，眨眼就不见了。
走了？
苏衔月僵在地缝里，后背的冷汗把破烂衣裳全洇透了，冰冷冷地贴在皮肉上。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架。刚才那一眼……他绝对看见了！他看见了！
为什么没动手？
她瘫在腐叶烂泥里，胸腔里那颗心还在不要命地狂跳，震得耳膜嗡嗡响。地缝深处，谢照临枯瘦冰冷的手指，无意识地勾住了她滑落在泥水里的、破烂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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