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锋安排完军务,转身时墨色披风在烛火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起的寒风卷动着帐内悬挂的作战地图。他抬眼便撞上君熠赤红的目光——那双总是含情带笑的桃花眼此刻布满血丝,眼尾泛着不自然的潮红,下颌线条绷得像是拉满的弓弦。九幽卫们面色铁青,有个新调来的士兵的手指死死扣着刀鞘,骨节泛白到几乎要刺破皮肤。
"啪"——石桌上的青铜油灯突然爆开一朵灯花。影锋修长的手指抚过粗陶茶壶的裂釉纹路,滚水冲入杯中激起的白雾模糊了他冷峻的轮廓。水声在死寂的军帐里格外清晰,像极了那年北疆冰棱坠入寒潭的声响。
"阿熠。"他的嗓音比往常低哑,像是被砂纸磨过的玄铁,"不是我们无情。"茶汤在摇曳的烛光中泛着血色,他凝视着杯中自己破碎的倒影,"五年前在北疆雪原,我们看到商队被做成'人桩',那些冰雕般的尸体......"帐外战马突然嘶鸣,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将后半句话碾碎在齿间。
当他把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时,君熠清楚地看到他腕间那道贯穿掌心的旧伤——像条蜈蚣般盘踞在苍白的皮肤上。瓷杯突然在影锋掌心爆裂,鲜血顺着腕骨滴落在沙盘的陇西地貌上,将代表敌军的黑旗染成暗红。
"愤怒救不了河西七村三百余口。"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帐内温度骤降,"但每多练一个时辰的刀......"沾血的手指划过沙盘边缘,"就能让胡虏少屠一个村落。"
君熠看见麒麟的拳头砸在案几上,震翻了标记用的朱砂砚。角落里几个老兵低头抹脸的动作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们的指缝间有反光的水痕。这些细节像钝刀般凌迟着他的心脏,他突然明白影锋冷硬外壳下藏着怎样血淋淋的过往。
"这,就是战争。"影锋甩手的动作带起血珠,有几滴溅在他玄铁轻甲的狼首纹饰上。他指点沙盘的姿态宛如解剖尸体的仵作,冷静到令人胆寒。君熠望着牛皮帐上那道被烛光扭曲的影子,恍惚看见一柄出鞘的凶刃。
更漏滴到第三声时,君熠的视线落在影锋腰间的平安结上——今早他亲手系上的红绳己经染了血渍。这个发现让他胸腔泛起细密的疼痛,像是有人往心口塞了把碎瓷片。他无意识着袖中匕首的缠绳,那是影锋用战利品的玄铁为他打造的。这个把全部温柔都酿成蜜糖喂给他的人,自己却早被战火和阴谋淬炼得遍体鳞伤。
影锋说到骑兵战术时摸了摸左肋,君熠立刻想起昨夜月光下看到的那道箭伤——像条狰狞的蜈蚣横亘在白皙的皮肤上。当时影锋怎么说的?他记得那人用带着薄茧的指尖抚过他的眉骨,笑着说:"都是旧伤了,不碍事。"
更漏的水面突然剧烈晃动,映出君熠攥得发白的指节。他望着沙盘前挺拔如松的背影,突然很想知道影锋受第一道伤时是否有人为他包扎?可曾有人疼?这个念头像毒蛇般啃噬理智,首到血腥味在口腔蔓延,他才惊觉咬破了嘴唇。
"将军!"帐外急报声撕裂寂静。影锋转身的瞬间,君熠己经换上平静表情,却猝不及防撞入那双冰雪消融的眼睛——那人看他时,凌厉的凤眼会微微弯起,像是极北之地突然照进的晨曦。
君熠低头藏起泛红的眼眶。他何德何能?这柄饮血无数的凶刃既然自愿入他鞘中,他便要用余生护住刃上那点仅存的温度。甲胄缝隙间若隐若现的红绳随着影锋的动作轻晃——那是他熬了三夜编的长命缕。总会等到云开月明的那天,等到他的小锋愿意把那些伤痕背后的故事,一件件说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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