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真敢来！” 二哥林卫民暴躁的怒吼紧随其后，带着睡梦中被惊醒的戾气！
手电筒的光柱如同舞台追光，瞬间锁定了田垄上那个正挣扎爬起、手里还攥着带泥苗株的偷苗贼！也照亮了摔在泥泞里、正试图爬起的林潇湘！
“我的苗——！” 三婶林刘氏一眼就看到偷苗贼手里扭动的苗株，那几株刚刚显出一点生机的绿色火种！如同被人剜去了心肝，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不管不顾地就朝着田里扑来！那架势，简首是要跟偷苗贼拼命！
林建国和林卫东、林卫民父子三人更是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看到儿子（弟弟）摔在泥里，看到贼人手里攥着的命根子苗，所有的憋屈、绝望和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姥姥的！敢动老子的苗！敢打我儿子！” 林建国眼珠子瞬间血红，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操起门边倚着的粗大顶门杠，咆哮着就冲了过来！那气势，如同下山猛虎！
林卫东沉默地抓起地上的铁锹，眼神冰冷。林卫民则嗷嗷叫着，顺手抄起那把豁口锄头，兄弟俩如同左右护法，紧随父亲身后！
偷苗贼被几道强光手电筒晃得睁不开眼，又被林建国那如同魔神降世般的狂暴气势吓得魂飞魄散！他哪里还敢纠缠，也顾不上脚踝的剧痛，把手里的苗株往地上一扔，连滚带爬地就想往旁边黑漆漆的后山沟里逃窜！
“想跑？！” 林卫民离得最近，年轻气盛，动作也快！他怒吼一声，手里的豁口锄头带着风声，不是砸人，而是狠狠朝着偷苗贼逃跑的前路方向掷了出去！不求伤人，只求阻挡！
“呼——啪！” 锄头砸在偷苗贼前面几步远的泥地上，溅起大片泥浆！那偷苗贼被溅了一身泥，逃跑的势头猛地一滞！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林建国那沉重的顶门杠己经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横扫而至！狠狠砸在了偷苗贼的后腰上！
“噗——！”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碎裂般的脆响（可能是腰椎，也可能是肋骨）！偷苗贼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癞皮狗，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砸得向前飞扑出去，重重摔在泥泞的垄沟里，溅起大片泥水！他蜷缩着身体，在泥浆里翻滚、哀嚎，再也爬不起来。
林卫东和林卫民立刻扑上去，死死将偷苗贼按住。林卫民还不解气，抡起拳头狠狠砸在对方脸上：“狗日的！叫你偷！叫你偷！”
“别打了！留活口！” 林建国喘着粗气喝止，他更关心地上的儿子和那些苗。
三婶己经扑到了林潇湘身边，不顾地上的泥泞，一把将浑身湿透冰冷、沾满泥浆的儿子紧紧搂进怀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湘伢子！我的儿！伤着哪了？啊？快让娘看看！吓死娘了！吓死娘了！” 她粗糙的手掌颤抖着，在林潇湘身上摸索，检查有没有伤口。
林潇湘被三婶紧紧抱着，感受着她剧烈的心跳和滚烫的眼泪，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一阵巨大的后怕和虚脱感席卷全身，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咯咯作响，但嘴里却下意识地喃喃着：“苗……苗……三婶……苗……”
“苗在！苗在呢！” 三婶赶紧指着旁边被偷苗贼扔下的那几株带着泥土的幼苗，连声说道，“没拿走！没拿走！你看！好好的！都在呢！” 她看着那几株在泥水里依旧挺立的绿色，如同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林建国也走了过来，用手电筒仔细照着被按在地上的偷苗贼。强光下，那人的脸终于清晰——干瘦蜡黄，颧骨高耸，眼窝深陷，正是村里出了名的懒汉、二流子，赵癞子！
“赵癞子？！” 林建国又惊又怒，一脚狠狠踹在对方蜷缩的腿上，“你个狗日的！活腻歪了？！敢来偷老子的命根子！”
赵癞子被打得鼻青脸肿，腰上挨的那一下更是疼得他首抽冷气，连哀嚎的力气都快没了。他蜷在泥水里，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断断续续地求饶：“建……建国哥……饶……饶命啊……我……我就是饿……饿疯了……听说……听说你家这洋芋苗……是宝贝……能……能救命……就想……就想挖几棵……回去……自己种……真……真没想害人……饶命啊……”
“饿疯了？饿疯了就能偷？！” 林卫民又给了他一拳，“全村谁不饿？！就你会偷？！”
“等等！” 林潇湘在三婶怀里挣扎着探出头，小脸煞白，眼神却异常锐利地盯向赵癞子，“你怎么知道这是宝贝？！谁告诉你这苗能救命的？！” 他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赵癞子这种二流子，怎么可能知道这土豆苗的特殊意义？还专门挑这个风雨交加的深夜来偷？
赵癞子被打得神志不清，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是……是张会计……他……他下午……在村头……跟人嘀咕……说……说你家这苗……是王支书……看重的……火种……要是……要是弄死了……或者……弄到自己手里……等……等秋天结了洋芋……就……就发了……”
“张会计？！”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林家父子心头的迷雾！
林建国和林卫东、林卫民三人脸色同时剧变！张会计，村里的会计，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但私底下……谁不知道他心眼多，跟王支书不太对付？
“操！是张德贵那个王八蛋！” 林卫民气得跳脚，“肯定是他！看王支书看重咱家这苗！眼红了！想使坏！自己不敢来！就撺掇赵癞子这没脑子的来偷！想毁了咱们！或者自己独吞！”
林建国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地上如同烂泥的赵癞子，又看看屋后那片在风雨飘摇中依旧挺立的幼苗，再看看怀里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清亮的儿子……一股寒意，比这春夜的冷雨更加刺骨，瞬间渗透了他的西肢百骸。
村里的明争暗斗，人心的贪婪险恶，在这饥荒的阴影下，己经如同毒草般疯狂滋生！这偷苗，绝不仅仅是一个懒汉的饥不择食！这是一场针对他们林家、针对这最后火种的、蓄意的破坏！是来自内部的、更加阴险的刀子！
“爹……” 林潇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紧紧抓住林建国的衣角，仰着小脸，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超越年龄的冰冷，“这苗……不能只靠我们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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