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归来任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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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归来任是少年?

 

挂职满一年,张万霖回到了地委办公楼。

时间过去并不久,可他总觉得一切都隔着一层——像是冬天窗玻璃上的雾气,模模糊糊,看得见熟人,看不清眼神。

褚树堂第一时间来找他,说话依旧是那副“你小子混得还不错”的口气:“回来啦?看着人没瘦,就是脸上少了股‘初来乍到’的青气。”

张万霖笑着:“太阳底下走了一年,该晒也晒透了。”

他没问任何人关于他未来的去向。他知道,体制里的事,不是你问了就有答案的。很多时候,安排早有了,只是还没“轮”到你耳朵里。

挂职总结会上,他做了个简短的发言,话说得谨慎,却藏着锋芒:“基层工作是沉下去的过程,不是压抑,而是观察;不只是身体到位,更要心到位。改革不能只是格式,更是责任。”

有人鼓掌,有人没动。台下,有个熟悉的身影微微点了点头,是——陆妍。

她坐在组织部一排的靠边位置,一身深灰色西装,显得比过去更冷静,也更遥远。

会后她没有上前打招呼,只在散场人群中低声说了一句:“不错的发言,字斟句酌,不出事。”

张万霖怔了一下,笑了笑:“挂职回来,说话自然得慎重。”

她侧身,语气轻描淡写:“我马上要去中央党校挂职培训,半年,带选题,顺便看看机会。”

张万霖一愣:“挺快的啊。”

她微笑:“体制内的人,都怕慢。”

这次见面,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却彼此都明白了一件事:他们的距离,变了。

陆妍,正在向更高平台前进;他,刚从基层“过火”归来,等着下一步指令。

几周后,张万霖接到通知:暂时安排在地委办“政策调研组”待岗,视情况“统筹安排”。

这“统筹安排”西个字,说白了,就是让他等。

调研组的工作是最闲的,一年出不了两篇报告。他坐在办公楼最西边的一个小间办公室,窗户斜对着厕所风口,天天闻着不大的臭气,看着不大的天,心里却越来越沉。

这不是休息,是“放空”。

没人找他,也没人提拔他;他既不是边缘人,也不是核心圈的人。他成了体制内典型的“中层浮子”——随波逐流,哪边有风,就哪边浮起,但永远无法掌舵。

他开始学着“消失”:会议少说话,稿子多修改,文件只签名不批注。晚上加班,他把灯留着,人在外头。

他不抱怨,只是悄悄写东西。那些不可能公开发表的东西——

?他写了南塘镇塌方事故的全过程;

?写了镇党委书记如何协调事故善后资金;

?写了自己内心的“挣扎与默认”,甚至写了对陆妍冷静处世的模仿心理。

他写不为发表,只为记得自己曾经心动、也曾经愤怒。

大约半年后,地委办突然通知他,周五早上参加一个小型“组织人事协调会”,列席但不发言。

会场在地委机关三楼的小会议室。那天来的人不多,坐在中间的是组织部长何文涛,胡秘书也在,仍是那身老中山装,眼角那道皱纹比过去更深了。

会议讨论的是下一轮“基层干部结构优化”方案,涉及乡镇副职调回、地市层级选拔、调入调出等事宜。

当所有议题基本讨论完,胡秘书忽然翻了翻手头名单,说:“有个问题,张万霖同志挂职回来快一年,调研也做了几份,怎么一首没个安排?”

一时间,会议室里气氛微微一滞。

组织部长何文涛淡淡地说:“他情况我们一首在看,也在协调,正好有个新设机构——‘地委发展事务协调办’,缺一个副主任,挂个正科级,临时安排。”

胡秘书点头:“这岗虽然虚,但事不少,挂着锻炼也好。”

张万霖坐在角落,心里一凛。他知道,这是**“半提拔”**。

所谓新设协调办,就是不掌资源、不管人、不进圈的“政策过渡岗”。进去了,说明没被遗忘;但也代表你还未被“启用”。

会议结束时,胡秘书走过来,拍拍他肩膀:“小张,稳得住,走得远。”

这句话,他在饭局上听过。

如今再听,却感到一种——空落。

几天后,他搬进新办公室。房间在二楼角落,窗外是一棵老槐树,每天下午三点都落鸟屎。他接到的第一份任务,是整理全地区小企业发展数据,“编成一册、供上级参考”。

这工作,没人抢。是“费力不讨好”的典型项目。

但他认真干了。他开始下辖市县跑,见人就谈,回城就熬夜改材料。他明白,这不是为了“升”,而是为了“留下痕迹”。

而在一次下乡调研时,一个小插曲悄悄埋下了未来的种子

他到了下辖的洪山县,接待他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副镇长,叫彭仕中。

小彭满脸憨厚,说话首白,带着他走村入户,一天里骑着摩托跑了七个点。

晚上,两人在镇招待所一边啃烧鸡一边喝二锅头,小彭突然问:

“张主任,你是地委下来的吧?我妈老说体制里提拔是玄学,您怎么看?”

张万霖想了想,说:“不是玄学,是水。有的地方你能浮,有的地方你只能沉。”

小彭笑了笑:“那我现在算泡在井里了,哪天能游出来,靠运气吧。”

张万霖问:“你学历怎么样?”

“师范大专。”

“家里有背景?”

“县农机站的小职工,没背景。”

“那就别想着游,先学会潜。能潜三年不死,就是条龙。”

两人喝了一夜。分别时,小彭塞了张万霖一封信:“主任,我知道你回去就忘了我,但哪天要是能用得上我,记得我叫彭仕中。”

张万霖没说话,把信收好。很多年后,他才知道,这一晚的烧鸡酒,埋下了未来一场“力挽狂澜”的关键人物。

回城路上,他在车里打盹,梦见自己还在南塘,站在塌方的砖窑前,看见那位死者家属站在雨中,向他鞠躬,血从她额头流下来。

他吓醒了,睁眼时,窗外阳光正烈,尘土飞扬。

司机调高了收音机,里面播着一位官员讲话:“改革,是继续深化与坚持方向并重的系统工程。”

他突然问自己一个问题——“我现在,算不算干部?”

不是体制里有没有位置,而是——自己,心里还有没有“信念”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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