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室幽光玉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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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暗室幽光玉生疑

 

苏婉那番激切而笃定的言辞,以及关于护身符的铁证,如同一柄重锤,狠狠敲在了陆辰安的心上,也将他从陆明远所编织的“私会”迷雾中暂时拽了出来。绿萼若真有私情,那枚视若性命的护身符,绝无可能遗落在妆匣之内。这个逻辑上的矛盾点,让陆明远的说辞在他心中的可信度骤然降低。

夜己深沉。陆辰安独自坐在书房之中,并未点亮太多的灯烛,仅在书案一角,一盏铜制莲花灯吐着豆大的光焰,勉强驱散了周遭的浓稠墨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旧书卷的混合气息,营造出一种沉静到近乎凝滞的氛围。

他将那枚从证物袋中取出的半块“同心锁”玉佩,轻轻放置在铺着深色细绒布的桌面上。灯光下,玉佩温润的光泽若隐若现,断口处狰狞的参差却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刺目地提醒着他那桩未解的命案。

苏婉的话,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枚玉佩——这个案发时绿萼手中唯一的物品,也是目前最首接、最核心的物证。如果“私会”之说存疑,那么这玉佩的断裂,便极有可能隐藏着更深层的秘密。

他从书案一侧的紫檀木小匣中,取出了一柄象牙柄的放大镜。镜片打磨得晶莹剔透,边缘镶嵌着细密的银丝。这是他平日里研究古籍、鉴赏器物时的得力工具,此刻,却要用它来审视一枚可能沾染了鲜血与阴谋的玉佩。

陆辰安屏住呼吸,俯下身,左手稳稳地托住玉佩,右手持着放大镜,将镜片缓缓凑近那犬牙交错的断裂面。灯光被镜片汇聚,在玉石的断口上投下一小片格外清晰的光斑。

他首先观察的是玉佩的整体材质。此玉质地细腻,油润纯净,色泽均匀,触手生温,确是上等的和田羊脂白玉。以他的鉴赏经验,这等品相的玉料,绝非寻常人家所能拥有,更不用说一个丫鬟。他想起苏婉曾提及,这“同心锁”乃是陆、苏两家订下婚约时,皇家御赐的信物之一,象征着两姓联姻的郑重与荣耀。如此贵重之物,绿萼又是如何得到的?

他的目光旋即凝聚在断口之上。在放大镜下,玉石断裂处的每一个微小细节都被放大了数倍,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与寻常玉石不慎摔落或碰撞导致的自然碎裂不同,这枚玉佩的断口,显得极不寻常。他看到,断口并非呈现相对平整的崩裂状,而是有着几处异常明显的受力点。在这些受力点周围,玉石的纤维结构呈现出被强行扭曲、撕扯的痕迹。更令他心惊的是,在断口边缘的某些部位,还残留着一些极细微的、非玉石本身因断裂而产生的磨损痕迹,那是一种反复施力、甚至略带旋转摩擦后留下的印记,仿佛曾被某种坚硬的工具撬动或钳制过。

“这绝非意外失手掰断……”陆辰安的眉头越锁越紧,心中暗自忖度,“倒像是……被人用某种特制的工具,或者以某种特殊的手法,蓄意强行将其掰开。”

他换了几个角度,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每一个可疑的细节。灯焰偶尔轻轻跳动一下,光影随之晃动,让那些细微的痕迹在放大镜下时隐时现,考验着他的眼力与耐心。

“此玉佩是皇家贡品等级,当初是御赐之物,象征两家婚约的郑重。”陆辰安的脑海中飞速盘旋着各种念头,“绿萼只是一个丫鬟,若真是她所为,她是如何得到这枚玉佩的?是偷盗?还是有人相赠?她又为何要费尽心机将它掰断?这断裂的方式……如此粗暴,却又带着某种精准的计算,更像是蓄意为之,而非单纯的意外损坏或一时激愤下的破坏。”

如果是蓄意破坏,目的又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伪造一个自尽的假象?可这手法未免太过刻意,反而留下了更多疑点。

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迷宫入口,每条看似清晰的路径,都可能通往更深的未知。陆明远的证词,下人们模糊的记忆,苏婉坚决的否认,以及眼前这枚玉佩诡异的断裂方式……所有线索交织在一起,真假难辨,令调查越发显得迷雾重重。

陆辰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越是纷繁复杂,越需要沉心静气,从最细微处寻找突破。他的视线再次回到放大镜下的玉佩断口,逐一检视着那些可疑的受力点和磨损痕迹。

他的手指轻轻捻动玉佩,调整着光线的角度。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先将玉佩收起,明日再作研究之时,瞳孔却猛然一缩。

在断口靠近玉佩边缘,一处极为不起眼的、针尖大小的凹痕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丝异样的反光。那反光极其微弱,若非他此刻精神高度集中,且灯光角度恰到好处,几乎不可能被察觉。

他立刻稳住放大镜,将焦点精确地对准那个微小的凹痕。屏住呼吸,凑得更近了些,眼珠几乎要贴到镜片之上。

在那凹痕的底部,嵌着一星比尘埃还要细小的碎屑。它并非玉石本身的颜色,而是一种暗沉的、带着金属独有的冷硬光泽的颜色。

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非玉石本身的金属碎屑残留!

陆辰安的心脏猛地一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伸出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想要去触碰,却又在半空中生生顿住,唯恐自己不经意的动作会破坏这微乎其微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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