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黑浪噬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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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黑浪噬堤

 

青溪书院,己非人间。

烈焰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吞噬着雕梁画栋,舔舐着书卷墨香,将白墙黛瓦化作一片扭曲跳动的赤红炼狱。浓烟滚滚,遮天蔽日,混合着木材爆裂的噼啪声、瓦片坠落的碎裂声,以及被困火海深处隐约传来的、令人心碎的哭喊与咳嗽。

凌薇的身影,如同扑火的流星,义无反顾地冲入最猛烈的火场——藏书阁!她的斗篷边缘瞬间焦卷,灼热的气浪舔舐着肌肤,带来钻心的刺痛。眉心的暗金星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周身流转的星焰之力化作一层薄薄的光晕,勉强隔绝着致命的火焰与浓烟。

视线被浓烟和热浪扭曲。她循着记忆和星图对生命气息的微弱感应,在倒塌的书架和燃烧的横梁间艰难穿行。火舌在她身后疯狂合拢,每一步都如同踏在刀尖之上。

“这边!还有人!”一个嘶哑的女声在浓烟中响起,是柳芸儿!她护着几个被烟熏得几乎昏迷的女学生,躲在一处尚未完全倒塌的石柱后,周围是熊熊燃烧的火墙。

凌薇星眸一凝,双手结印,体内星焰之力毫无保留地喷涌而出!

“星流·辟火!”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星辉光流,如同开路的巨剑,狠狠劈开前方的火墙,短暂地清出一条焦黑的通道!光流所过之处,火焰竟被强行压制、熄灭!

“快走!”凌薇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柳芸儿没有丝毫犹豫,搀扶起最虚弱的学生,带着其余几人,如同离弦之箭,顺着那短暂开辟的生命通道冲出!她们的身影刚刚穿过,被压制的火焰便如同被激怒的巨蟒,再次咆哮着合拢!

凌薇没有立刻离开。她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一片狼藉的藏书阁废墟。星图在她识海中疯狂示警,并非仅仅因为生命,更因为此地…有极其重要之物!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藏书阁深处、一处被倒塌书柜半掩的墙壁。那里,正是通往秘密地窖的入口!而入口附近的地面,有数道明显不属于书院护卫的、深且急促的脚印,指向入口!

“不好!”凌薇心头警兆狂鸣!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星焰之力爆发,强行掀开燃烧的书柜残骸!露出下方一个被暴力撬开的、黑黢黢的地窖入口!入口的铁门扭曲变形,锁具被利器斩断!

她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地窖内,弥漫着尘土和纸张烧焦的气味。借着入口透下的火光,凌薇看到——原本存放着从户部案起获的、足以钉死钱谦背后整个江南贪腐网络原始账册的铁柜,柜门洞开!里面…空空如也!只留下几片被仓促撕扯下的账页残片,散落在地!

账册…被趁火打劫,劫走了!

凌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这绝非巧合!纵火是障眼法,声东击西,真正的目标,是这些足以让无数江南官绅人头落地的致命证据!对方不仅狠毒,而且精准地知道账册的藏匿地点!

她迅速拾起地上的残片,上面依稀可见“漕粮”、“盐引”、“通判王…”等字样。她来不及细看,将残片紧紧攥入掌心。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声巨响!一根巨大的燃烧横梁,带着万钧之力,轰然砸落在她刚刚跃下的入口处!彻底封死了出路!灼热的气浪和浓烟瞬间灌入地窖!

火凰衔珠,救出学子,却遗失了更致命的“证珠”,自身亦陷绝境!

青溪书院外。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滚烫的废墟上,激起大片大片的白色蒸汽,发出嗤嗤的声响。然而,这暴雨非但未能浇灭滔天烈焰,反而让火场升腾起更加浓烈呛人的黑烟,混合着刺鼻的焦糊味,笼罩了整个青溪镇。

书院的幸存者——被救出的女学生、部分教习、以及闻讯赶来的部分镇民,在柳芸儿和书院护卫的拼死掩护下,暂时退到了镇口相对安全的一处祠堂。祠堂内,悲泣声、咳嗽声、伤者的呻吟声混杂一片,如同人间地狱。

柳芸儿浑身湿透,脸上沾满烟灰和血渍,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还在渗血,她却浑然不觉。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盯着书院方向那被黑烟和暴雨笼罩的火海,牙关紧咬。凌薇还在里面!为了救她们,陷在了绝境!

“柳…柳姑娘…”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柳芸儿回头,是书院一位年长的女教习,她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包裹,那是她拼死从火场带出的、几本未被完全焚毁的女学启蒙教材。老教习眼中含泪,声音颤抖:“是…是‘白莲圣母’…那些暴徒…冲进来时…喊着…‘焚尽妖书,迎圣母降世’…他们…他们是白莲邪教的人!”

“白莲教?!”柳芸儿瞳孔骤缩!这个在江南民间时隐时现、以“弥勒降世”、“真空家乡”蛊惑愚民的邪教组织,竟成了守旧势力反扑女学的急先锋和屠刀!

“不止…不止书院…”一个浑身是伤的镇民汉子挣扎着爬过来,眼中充满了恐惧,“刚才…有从邻镇逃过来的人说…钱塘江…钱塘江大堤好几处险段…都出现了白莲妖人的踪迹!他们…他们在破坏镇水的石牛和龙王庙!还…还在散布谣言…说…说这暴雨洪灾…都是因为女子入学…触怒了江神龙王!”

“什么?!”柳芸儿如遭雷击!破坏江堤?!

钱塘江大堤!那是护卫整个江南膏腴之地、千万生灵的生命线!一旦有失,洪水滔天,后果不堪设想!白莲妖人选择在此时动手,绝非仅仅为了破坏女学,更是要借天灾之手,将整个江南拖入地狱!将女学改革彻底钉死在“招灾引祸”的耻辱柱上!

风雷压城,白莲现踪!纵火劫证只是开始,滔天洪灾才是他们真正的杀招!凌薇生死未卜,大堤危在旦夕!江南,己到了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

钱塘江,金山卫险段。

浊浪滔天!平日里温顺的钱塘江,此刻在狂风暴雨的催逼下,化作了一条狂暴的黑色怒龙!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断木、杂物,咆哮着,一次又一次凶狠地撞击着巍峨的江堤!每一次撞击,都让脚下的堤岸剧烈颤抖,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

堤岸之上,本该守护的石牛雕像被推倒砸碎,象征镇水的龙王庙被烧得只剩下焦黑的骨架。数十名身穿白衣、头裹白巾、胸前绣着血色莲花的白莲教徒,如同地狱钻出的恶鬼,在风雨中狂舞!他们点燃浸满火油的布条,投入汹涌的江中,口中念诵着癫狂的邪咒:

“焚书渎圣,阴盛阳衰!江神震怒,洪水灭世!真空家乡,白莲圣母!涤荡妖氛,重开纪元——!”

更有人手持铁钎、重锤,在堤坝几处关键的、有裂缝隐患的薄弱部位,疯狂地凿击!每一次凿击,都伴随着碎石崩飞,让本就承受巨浪冲击的堤坝,发出更加不堪重负的哀鸣!几道细微的裂痕,在江水不断的冲刷和人为的破坏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蔓延!

“拦住他们!快拦住这些疯子!”驻守堤坝的少量官兵和自发组织起来的镇民,在一位浑身浴血的把总带领下,正与数倍于己的白莲教徒展开惨烈的搏杀!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但白莲教徒人数众多,又悍不畏死,官兵和镇民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被逼下堤坝!

“轰隆——!”

一道巨大的黑色浪头,如同山岳般狠狠砸在堤坝上!江水瞬间漫过堤顶!一处被白莲教徒重点破坏的薄弱点,在内外交攻之下,猛地崩开一道数尺宽的巨大裂口!浑浊的江水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巨兽,疯狂地涌入裂口,撕裂着两旁的土石!缺口在迅速扩大!

“决堤了——!!”绝望的尖叫声撕破了风雨!

就在这堤毁人亡、江南膏腴之地即将化为泽国的瞬间!

一道暗金色的流光,如同撕裂黑幕的陨星,以超越肉眼极限的速度,从青溪镇的方向破空而至!重重砸落在即将崩溃的裂口之前!

“轰——!!!”

大地剧震!狂暴的星焰之力以落点为中心轰然爆发!如同无形的巨掌,狠狠拍向那汹涌灌入缺口的黑色潮水!

水与火的终极碰撞!

“嗤——!!!”

刺耳的白气冲天而起!涌入缺口的江水被这狂暴的星焰之力瞬间蒸发、推开!裂口处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洞!灼热的气浪甚至将附近几个疯狂凿堤的白莲教徒掀飞出去,惨叫着跌入滚滚江涛!

烟尘与水汽散开。

凌薇的身影,如同擎天之柱,稳稳矗立在裂口边缘!她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宫装多处焦黑破损,显然从书院火海脱身付出了巨大代价。但她的脊梁挺得笔首,眉心的暗金星印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周身流转的星焰虽略显黯淡,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镇压山河的决绝意志!

她单手按在剧烈颤抖、不断崩落土石的裂口边缘!精纯的星焰之力混合着龙气的威严,毫无保留地注入脚下的大地!

“地脉…定!”

随着她一声清叱,那狂暴涌入的黑色潮水仿佛被无形的堤坝阻挡,冲势为之一滞!裂口崩裂扩大的趋势,竟被强行遏制住了!虽然依旧岌岌可危,摇摇欲坠,但…暂时被堵住了!

“是…是凌王妃!”

“王妃来了!大堤有救了!”

绝境中的官兵和镇民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呼喊!

然而,凌薇的心却沉到了谷底。她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哀鸣。星图之上,代表江南地脉的脉络,此刻黯淡无光,多处节点甚至呈现断裂的灰败!她强行引动星焰之力镇压裂口,如同用血肉之躯去堵决堤的洪水,消耗巨大且不可持久!更可怕的是,她清晰地感知到,江底深处,一股庞大、混乱、带着无尽怨念与毁灭意志的暗流,正被白莲邪教的祭祀和堤坝的损伤所引动,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正在缓缓苏醒!

黑浪噬堤,孤星擎天!凌薇以身为闸,暂时扼住了洪魔的咽喉。但白莲妖人仍在肆虐,江底凶物即将苏醒,而她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这摇摇欲坠的堤坝,还能支撑多久?江南的命运,系于这风雨飘摇的瞬息之间。最终的对决,己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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