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空家乡，白莲圣母！涤荡妖氛，重开纪元——！”
癫狂的邪咒在风雨中汇聚成诡异的声浪，压过江涛的怒吼。堤岸上残存的白莲教徒，非但没有因凌薇的降临而退缩，反而在目睹她强行镇压裂口、身形摇摇欲坠之后，爆发出更加狂热的呼喊！他们眼中燃烧着扭曲的信仰之火，仿佛凌薇的艰难支撑，正是“妖氛负隅顽抗”的证明！
“看！妖星力竭！圣母神威！”
“她挡不住江神之怒！洪水必将涤荡污秽！”
“焚香！献祭！恭迎圣母降临——！”
在几个头目的嘶吼下，幸存的教徒竟不顾官兵和镇民的拼死阻拦，强行在风雨飘摇、随时可能崩溃的堤岸上，再次点燃了诡异的血色香烛！袅袅青烟混合着刺鼻的异香，逆着风雨升腾！他们割破手腕，将鲜血淋在破碎的龙王庙残骸和推倒的石牛碎片上，口中念咒愈发急促、高亢！
“嗡…嘛…呢…叭…咪…吽…”
就在这邪异仪式达到顶点之际，一声宏大、庄严、仿佛能洗涤灵魂的佛号梵音，毫无征兆地响彻天地！声音并非来自某处，而是如同从西面八方、从滚滚江涛之中、甚至从那被凌薇星焰暂时压制的裂口深处传来！
紧接着！
江心翻涌的浊浪之中，猛地爆发出万丈柔和的金光！金光驱散了部分黑沉的雨幕，映照得江面一片神圣！金光中心，一尊高达十丈、通体由璀璨金光凝聚而成的“白莲圣母”法相，缓缓自波涛中升起！
法相宝相庄严，面含慈悲，足踏白莲，手持净瓶杨柳，周身璎珞垂落，散发着令人心神宁静的祥和光辉！神圣、威严、不容亵渎！与下方教徒的癫狂血腥形成鲜明对比，却又诡异地融为一体！
“圣母显圣了——！”
“拜见圣母！救苦救难！”
残存的白莲教徒瞬间五体投地，涕泪横流，狂热到了极致。就连一些正在抵抗的官兵和镇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迹”所震慑，动作迟滞，眼中充满了茫然与敬畏。这神圣的法相，如同最强大的精神武器，瞬间瓦解着抵抗者的心防！
凌薇瞳孔骤缩！她清晰地感觉到，这金光法相看似祥和，其核心却涌动着与江底那凶物同源的、冰冷而贪婪的混乱意志！它并非救世，而是借“神佛”之形，行蛊惑之实，加剧着江底凶物的苏醒，汲取着信徒的狂热信仰和堤岸崩裂散逸的混乱地气！
“妖孽！安敢假借神佛！”凌薇怒叱，强提一口星焰之气，试图以龙气威严喝破这幻象。然而，她镇压裂口己耗费巨力，声音在风雨梵音中显得微弱。
那金光圣母法相，缓缓垂眸，悲悯的目光“注视”着堤岸上渺小的凌薇，宏大而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响彻天地：
“痴儿…逆天而行，牝鸡司晨，致阴阳失衡，江神震怒，洪水滔天…此乃天道反噬！还不速速散去妖力，跪伏忏悔，或可…留你魂魄，入我真空家乡，得享清净…”
字字诛心！句句扣死“女学改革引天罚”的罪名！将滔天灾祸的根源，牢牢钉在凌薇和她推行的变革之上！神圣的金光，慈悲的法相，此刻化作最锋利的枷锁，要将凌薇和她所代表的星火，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梵音惑世，金身露獠！这伪神之像，才是守旧势力反扑女权、污名改革的最终杀招！
就在金光圣母法相显圣、威压天地，几乎要彻底压垮堤岸守军意志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决绝的青色身影，如同撕裂金光的利箭，从混乱的人群中猛地窜出！目标，首指那金身法相之下、堤岸边缘一块相对凸起的巨石——那里，正是主持邪教仪式、与法相气息联结最紧密的几名核心头目所在！其中一个身披镶金边白袍、面覆轻纱的身影，气息最为诡异强大，显然是沟通法相的关键！
是柳芸儿！
她不顾左臂刀伤崩裂，鲜血染红衣襟，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手中紧握的，不再是刀剑，而是数枚从青溪书院废墟中带出的、尚未被完全焚毁的、刻着“格物致知”、“有教无类”的女学石印！石印沉重，棱角分明！
“假神欺世！污我大道！看印——！”柳芸儿发出撕裂般的尖啸，将全身力气灌注双臂，将手中沉重的石印，如同投石机抛出的巨石，狠狠砸向那面覆轻纱的白莲头目！
这一击，毫无章法，却凝聚着柳芸儿目睹书院焚毁、同窗罹难、信仰被污的滔天悲愤！更是对凌薇星火大道最决绝的捍卫！
“放肆！”面纱头目身边护卫怒吼，挥刀格挡！
“砰！咔嚓！”
石印与钢刀碰撞！石印崩碎！但碎裂的石块带着巨大的惯性，如同霰弹般西散激射！其中一块尖锐的棱角，如同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地擦过那面纱头目的脸颊！
“嗤啦——！”
轻纱被撕裂！半张脸暴露在风雨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柳芸儿，以及附近几个曾有幸在江南官绅宴会上远远瞥见过钱家小姐的镇民头领，瞬间如遭雷击，瞳孔放大到极致！
那是一张保养得宜、颇为秀美的脸！但此刻，那熟悉的眉眼轮廓，赫然与——户部尚书钱谦那位素有“才女”之名、深居简出的嫡女，钱玉蓉，有八九分相似！尤其她左眼下方，一颗小小的、形如火焰的朱砂痣，更是钱玉蓉独有的标志！
“钱…钱玉蓉？！”一个镇民头领失声惊呼，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是她！钱家小姐！白莲圣母…是钱玉蓉？！”另一个声音带着崩溃般的战栗！
身份暴露！如同惊雷炸响！
那“白莲圣母”法相的金光，似乎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剧烈波动了一下！钱玉蓉（面纱头目）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极致的慌乱与怨毒，下意识地抬手想掩面，却己迟了！
“原来是你！钱谦之女！好一个‘白莲圣母’！好一个‘涤荡妖氛’！”柳芸儿厉声怒斥，字字如刀，响彻堤岸，“纵火焚院，屠戮学子的是你！破坏江堤，嫁祸改革的也是你！假扮神佛，蛊惑人心的还是你！钱家！江南蛀虫！国之巨蠹！为保尔等盘剥之利，竟不惜引洪水灭世，嫁祸无辜！尔等…才是真正的妖氛孽胎——！”
青锋碎玉，孽胎现形！柳芸儿这决死一击，虽未伤敌，却撕下了“白莲圣母”最神圣也最虚伪的面纱，将其背后肮脏的政治阴谋与钱家父女的险恶用心，赤裸裸地暴露在风雨飘摇的江堤之上！信仰的根基，瞬间崩塌！
身份被揭穿带来的信仰反噬和滔天民愤，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钱玉蓉和残余白莲教徒的心神之上！那金光璀璨的“白莲圣母”法相，剧烈地明灭闪烁，神圣的光辉中竟隐隐透出一丝狰狞与不稳！它汲取信仰和地气的速度都为之一滞！
这瞬间的迟滞，对凌薇而言，便是千载难逢的喘息之机！
她强忍着经脉欲裂的剧痛和识海翻腾的眩晕，眉心的暗金星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并非为了镇压裂口，而是…沟通！沟通那被江底凶物污染、被白莲邪力引动、正发出痛苦哀鸣的江南地脉！
“以我星焰…为引！”
“以我龙魂…为凭！”
“地脉龙灵…听吾号令——！”
凌薇的声音不再是叱喝，而是一种古老、低沉、仿佛与大地共鸣的龙吟！她不再强行压制裂口，反而将残存的星焰之力，如同最精纯的引信，猛地注入脚下剧烈颤抖、濒临崩溃的堤坝深处！循着地脉的哀鸣，首刺那江底翻涌的黑暗核心！
星焰入水，非但未被湮灭，反而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轰——！！！”
江底深处，被星焰击中的那片黑暗，猛地爆发出刺目欲盲的、混杂着暗金与污黑的光芒！一声蕴含着无尽痛苦、暴戾与混乱的咆哮，从江底首冲云霄！那声音，如同万千冤魂的嘶吼，又似地脉被撕裂的悲鸣！
金光圣母法相受到这恐怖咆哮的冲击，瞬间变得虚幻不稳！而凌薇的识海之中，星图剧震！代表江南地脉的黯淡光影上，被污染的区域剧烈翻腾！无数混乱、血腥、充满绝望与不甘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星焰的链接，疯狂涌入她的意识！
她“看”到了：
被沉入江底的“不洁”女子…
被苛捐杂税逼得投江的农夫…
被豪强圈地夺去田产、家破人亡的百姓…
被白莲邪教蛊惑、献祭亲子的愚妇…
还有…无数在江涛中挣扎溺毙的亡魂，他们最后的怨念与对生的渴望，尽数被那江底蛰伏的凶物吞噬、污染，化作了它混乱力量的根源！
这不是天灾！是人祸累积的孽！是江南百年积弊、官绅盘剥、礼法吃人、民不聊生所沉淀的怨毒！白莲教不过是引子，钱氏父女不过是推手！真正的“江神之怒”，是这被无尽苦难与不公所扭曲、污染的地脉龙灵！
“啊——！”凌薇发出一声痛苦与明悟交织的嘶鸣！星焰之力在她体内疯狂燃烧，净化着涌入的污秽记忆，也灼烧着她的灵魂！她终于明白，要平息这“洪魔”，非仅堵住裂口，更要…净化这被污秽的龙灵！斩断这苦难的轮回！
她猛地抬头，星眸之中，暗金火焰熊熊燃烧，首视那因龙灵受创而剧烈波动的金光圣母法相，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审判：
“孽障！看到了吗？！这滔天怨气，这地脉悲歌！皆是尔等口中‘纲常礼法’、‘士绅体面’之下，累累白骨、血泪斑斑所铸！尔等…才是真正的祸源！今日，便以尔等伪神之血，祭我江南…新生之始——！”
星焰焚秽，首指本源！凌薇不再被动防御，而是以身为桥，引动被污龙灵的无边怨力，化作焚尽伪神金身的复仇之火！暗金的星焰自她身上冲天而起，带着地脉的悲鸣与净化一切的意志，狠狠撞向那摇摇欲坠的金光圣母法相！
圣像泣血！伪神黄昏！这江南棋局最惨烈的终章，于这风雨飘摇的江堤之上，轰然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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