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到了涿鹿县，刘备惦念娇妻，第一时间去了书信。没有走驿站的普快，而是让自家护卫特快专送。
收到的回信，也让刘备且喜且忧。喜的是果然枪法高超，成绩优异。忧的是媳妇怀孕了，自己没办法在身边，甚至今年都不一定能回去几次。
除了定时写信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于是，天天带着护卫队晃悠。
这天刘备照常从城东出门，骑马跑了几十里，查看垦荒田地周围挖井的进度。
同时巡查周边道路出入口，寻找设置烽火台的合适地点，以备鲜卑的入侵。
回城的时候，只听到呼天抢地的呼喊声、呼喝声和孩子的哭闹声。于是停鞭驻马，让华雄前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华雄拎着三个鼻青脸肿的人走了过来，道：“主公，这几人放印子钱，因这户人家还不上，要拉他们家女童去抵债。”
刘备勃然大怒，似乎是“买卖孩童”的字眼，触发了自己基因中的“逆鳞”。
“欠债还钱，固然天经地义，但买卖人口，当处以磔刑！”
“你们几个有多大胆子，敢如此行事！”
几个汉子听到“磔刑”，顿时吓慌神了，一人连忙道：“我们不是拐卖人口，是他家还不起债，以他女儿卖身为奴婢，以此抵债。”
“况且，我们也是为衙门做事！他们借了衙门的钱不还，难道还有理了？”说到这里，似乎底气又足了几分，挺了挺腰杆。
衙门中有人放高利贷！
汉朝的高利贷行业十分活跃，得益于商贸的繁荣，印子钱放出去后，可以轻松获利。
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地方豪强，都在干这个行业。
但是小农经济的风险承受能力本身就很小，一遇到天灾人祸，只能毫无反抗能力地卖儿卖女，家破人亡。
而且，对方还是打着官府的旗号！
刘备沉声喝道：“我乃本县县长，不论你们是出于什么原因，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百姓，逼人为奴，本县都绝不会轻饶！”
命人将他们拿下后，又把借钱的百姓叫到跟前。
这户人家五口人，夫妻二人和一双儿女，还有孩子的祖母。
这汉子身上满是脚印，脸上也有几道血印，想来是被打的不轻，孩子的母亲和祖母，各自紧紧搂着一个。
华雄道：“这便是本县新任的刘县长，你们把事情前后，详细讲出来。”
几人对视了一眼，孩子的母亲松开女儿，上前施了一礼：“刘县长，民妇这厢有礼了。”
“去年我良人生病，实在没办法，只能找人借了印子钱。去年收成又不太好，实在凑不够七百二十钱，他们便要把小女卖为奴婢。”
“你们还差多少钱？”
“三百钱！”
“利息几何？”
“一岁两分”
这利息放在后世不算什么，某宝最初36%，最后被限制，改为18%，各个套路贷都差不多。
为了瞒过不明真相的人，还偷换概念，说是日息仅需个位数。
但是，自古“求人如吞三尺剑”，如果没有亲身经历那种“求爷爷告奶奶”的日子，实在体会不到其中的苦楚。
面子？没有面子，尊严都扔地上，让人踩。踩完后，吐了口水，再被拒绝赶走！
套路贷虽然利息高，但是胜在服务好！
人活一张脸啊，不蒸馒头争口气！
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刘备命华雄给这家垫补上欠款，让他们打上欠条，并不要利息，两年内还清。
这讨债的三人，涉及强抢人口，逼人为奴，带回关押，留待处置。
事到如今，也到了该处置这帮胥吏的时候了！
毕竟也干完了春耕，给个体面吧。
回到衙门后，刘备让通知各厢房，今日酉时点卯，所有人不得缺席，告假的也要来参加。
等到所有人到齐后，刘备深情地说：“感谢诸君日夜奋战，督促春耕。如今县内外所有田地，都己经种上了小麦，这是大家的功劳啊！”
众人听到后，也都感动不己，这上级还是有良心的。
“但是，衙门里也没有余……粮……啦！”刘备拉长了声调，声音略带遗憾。
“县长这话是什么意思？”县尉赵虎有点沉不住气，自己负责治安、捕盗、稽查等，县城内的大部分衙役，乡下的游儌都是自己人。
听县长的话，是想要赖账？
“本县的意思是把你们的欠薪都补齐。”
赵虎面色稍霁，一众属吏也面露喜色。
“再饮一杯散伙酒，聊尽绵薄之意。”
大厅一下子炸开了，你一言我一语，吵吵了起来。
华雄大喝一声：“肃静！”
众人目光又回到了刘备脸上，县丞李先犹豫后起身问道：“县长意思是要遣散佐吏？”
刘备一脸不舍道：“虽然李县丞不善言辞，但就是这个意思吧。”
“本县也舍不得诸位啊，只是如今衙门府库空虚，养不起诸多文书佐吏，只能和大家道别了。”
厅内立刻又热闹了起来，这次的谈论就温柔多了，众佐吏纷纷给刘备出主意。
“刘县长，可以向郡守陈书，让郡里调拨钱粮，以解燃眉之急。”
刘备喝道：“荒唐！年年问上级借钱，年终考核本县该如何自处？”
“刘县长，俸禄或可以先欠着，等秋收后，府库充盈了再发。”
刘备不悦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本县欠你钱？”
“刘县长，我不要俸禄，只求能继续为衙门效力。”
“本县岂是盘剥无度之官，需要坏我官声！”
一番沟通下来，众人是看明白了，这就是要强行裁员。不对，是卸磨杀驴，还骗我努力督促春耕！
县丞李先也觉得摸准了上级脾气，再次开口道：“刘县长，如今涿鹿县岁入一千三百余石，钱不足五万。”
刘备摸着下巴道：“列位！李县丞所言，你们也听到了。”
“除去本县五百石，李县丞和赵县尉各两百石，主簿百石，剩下的最多招募三名佐吏，钱还要备日常开销和其他应急支出。”
又抬手示意打开了木箱，满满一箱五铢钱，众人眼睛却亮不起来。
“李县丞，考核下， 留三名佐吏协助你等打理事务。其余人各自上前，领取俸禄。”
“明日就不用再来了，剩余的几日，俸禄照发，就当本县给大家放个假了。”
赵武忍不住再次抱拳道：“刘县长，佐吏都没了，我等人手不足，如何处理衙门事务？”
刘备冷冷道：“你的意思是两百石给多了？还是你连工作都不会了？”
赵武心中一悚，连声道：“不敢，不敢。”低头退下不敢再言语。
众佐吏见县丞和县尉都跪了，也不敢再吵吵，一个个上前领了钱，各自散去。
等众人散去，刘备顿感清爽，又留下县丞和县尉继续开会。
清了清嗓子，刘备又开口道：“由于衙门经费不足，佐吏寥寥。为了避免因人手少，影响大家的工作，本县决定自掏腰包，来相助诸位。”
随即任命典韦为功曹，领八十骑负责县内治安和衙门安全。
又任命华雄为功曹，领百五十骑，负责境内盗贼缉捕、匪类清剿、乡下治安，协助钱粮征收，兼管大狱。
商队随行的管事，全部被任命为佐吏，协助县丞和主簿工作。
自己的这批人手，各个能识字阅读，人人都会算术，尤其是商队的管事，账目、文书无一不精，区区数千人的政务，轻松拿捏。
担心乡里不配合？这两百多骑可不是吃素的！
赵武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最后听到华雄安排后，忍不住低声嗫嚅道：“县长，那下官做什么？”
刘备转头道：“你？你把刑狱诉讼的卷宗整理好，以备本县查阅。”赵武低头应诺。
吩咐完毕，刘备起身沉声道：“诸位，这几日我走访乡里，发现有衙门有不法之人，勾结地痞恶霸，危害一方。”
“既有放高利贷，逼人卖儿卖女，乃至家破人亡者。也有欺瞒百姓，横征暴敛，从中获利者。”
“我既然在此为官，定要在今年上计时，获得佳评。”
“如有再敢为祸乡里，损害本县官声者，决不轻饶！”
堂下众人齐声应诺，似乎是比之前齐整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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