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镇的夜来得早。林亦可跟着严颂走进守春茶馆时,檐角的铜铃正被晚风撞得轻响。小棠阿姨己经点亮了堂屋的灯笼,暖黄的光漫过青石板地面,在茶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是她特意摆的新茶具,十二只白瓷盏,每只都刻着"守"字。
"坐。"小棠阿姨从里屋端出个木托盘,上面摆着十二块樱花酥,"这是我今年新烤的,用了去年晒的樱花蜜。"她的目光扫过林亦可腕间的银镯,又落在严颂的檀木佛珠上,"你们俩,倒像当年我和阿素(陈素琴)的模样。"
严颂把外套搭在椅背上,指尖轻轻碰了碰林亦可的手背。他注意到她今天换了件月白针织衫,领口别着枚樱花胸针——是今早小棠阿姨硬塞给她的,说是"配你新裙子"。
"阿素总说,"小棠阿姨往茶盏里注水,"茶要慢泡,日子也要慢过。"她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可那年她走得急,连半盏茶都没喝完。"
林亦可想起陈素琴信里的话:"当年和你一起种的'守春树',我在树根下埋了十二枚胸针。"此刻茶桌下的青石板微微发烫——是严颂悄悄用掌心焐热的,像去年冬天他在律所帮她捂手那样。
"小棠阿姨。"严颂端起茶盏,"您...有阿素姐姐的照片吗?"
小棠阿姨起身进了里屋。林亦可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发现她走路时微微跛着脚——和上周在茶馆后山摔跤时留下的伤痕,还泛着淡青。
"给。"小棠阿姨很快回来,手里捧着个红漆木匣,"这是阿素走前交给我的,说要'等春天来的人'。"
木匣打开的瞬间,林亦可倒抽了口气。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二张照片,每张都穿着蓝布衫的陈素琴女士站在樱花树下,身后的樱花树逐年抽枝——从一株小苗,到十二株成林。
"第一张是她十八岁,"小棠阿姨指着最上面那张,"第二张是二十岁,和我一起种第一棵守春树..."她的手指停在中间某张照片上,"这张是二十五岁,她说要去南方开茶馆,临走前抱着我哭,说'姐,我可能回不来了'。"
严颂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边缘。他注意到每张照片背面都有字迹,是陈素琴的小楷:"给小棠的春天"、"等树开花了,我就回来"、"茶馆要种十二株染井吉野"...
"最后一张。"小棠阿姨抽出最底下的照片,"是她走前一天拍的。"照片里,陈素琴女士站在茶馆门前,怀里抱着个裹蓝布的襁褓——婴儿的脸被布角遮住,只露出半只肉乎乎的手。
林亦可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苏晚笔记本扉页的字迹:"小棠,等春天再回家";想起周明远奶奶留下的合影里,那个被撕掉半角的小姑娘。此刻照片里的襁褓,和苏晚颈间戴的银锁,竟有七分相似。
"这是..."苏晚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照片上的襁褓,"我妈说,我周岁时她给我拍过张照片,也是裹蓝布..."
小棠阿姨的眼眶红了。她从木匣最底层摸出块红布,展开是枚银锁——和苏晚颈间的那枚,严丝合缝地拼成了完整的"棠"字。
"阿素走前说,"她的声音发颤,"这孩子是我和她救命恩人的血脉,要我替她看着长大。"她抬头看向苏晚,"去年清明,你在茶馆外跪了整夜,我就知道...你是她的女儿。"
苏晚的眼泪砸在银锁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周明远轻轻握住她的手,腕间的平安扣擦过她的手背:"我奶奶说,当年有个穿蓝布衫的姑娘救过她,说'以后这孩子,就托付给你了'。"
林亦可望着苏晚颤抖的肩膀,又看了看严颂。他正低头整理照片,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此刻她忽然明白,所谓"守春人",从来不是某个人的坚守,而是一代又一代的温暖传递——像茶盏里的茶,越泡越浓,越传越远。
"小棠阿姨。"严颂把照片轻轻放回木匣,"我们想...把守春树的故事写下来。"
小棠阿姨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月光:"写吧,写给春天看,写给所有愿意守着春天的人看。"
"严律师。"她转头看向身侧的人,他的镜片在灯光下泛着暖光,"你说...我们明年春天,要不要带苏姐和小周,来茶馆种第十三棵树?"
严颂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画了个圈:"种,种到够十二个春天,再种第十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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