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的夜风裹着黄土味钻进窑洞时，林亦可正蹲在火塘边，借着油灯翻陈素琴的日记。严颂在角落擦拭那枚刻着"建国"的樱花胸针，苏晚抱着小芽坐在草席上，小女孩正用树枝在地上画樱花。
"这页有问题。"林亦可突然用指甲划过日记纸背。1947年12月3日的记录里，陈素琴写"建国把名单缝进襁褓"，但墨迹在"襁褓"二字下晕开，像是被什么液体浸过——是血。
她撕开日记本夹层，果然摸出张泛黄的纸条。纸上用暗语写着："名单在老槐树第三根树杈下，春芽见木牌。"
"和井里的木牌一样。"严颂的声音发哑。他腕间的红痣在火光下泛着淡粉，"我爸牺牲前，说过'老槐树的根扎着秘密'。"
次日清晨，西人站在延河畔的老槐树下。
树龄三百年的槐树粗得要三人合抱，第三根树杈离地两丈高，枝桠上挂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林亦可踮脚够到时，指尖触到盒盖缝隙里的泥土——是新鲜的，说明昨夜有人动过。
"小心。"严颂扶住她的腰。
铁盒打开的瞬间，十二枚樱花胸针"哗啦"落地。每枚花瓣上都刻着"守"字，和守春茶馆找到的那十二枚同款。最底下压着张照片，是陈素琴抱着襁褓站在窑洞前，身后的男人正是林正国——他腕间的红痣，和严颂的位置严丝合缝。
"原来我爸和你爸..."林亦可的声音发颤。
"是同一个人。"严颂捡起照片，"1947年陈素琴去延安，带着的是我爸的命。1950年朝鲜战场，我爸带着的是陈素琴的魂。"
小芽突然拽林亦可的衣角，指着树杈："姐姐，鸟窝！"
众人抬头。槐树枝桠间有个旧鸟窝，里面塞着团油布。林亦可用竹竿挑下来，拆开油布，露出个金属匣——和井底骸骨怀里的铁皮柜一模一样。
"密码是'春芽'。"苏晚轻声说。
匣盖打开的瞬间，十二封信飘落。每封信的收件人都是"春芽"，落款是1947到2024年的守春人。最后一封的日期是2024年3月21日，也就是昨天，信上只写了句话："春天在等下一个种它的人。"
窑洞外的老槐树突然沙沙作响。
林亦可抬头，看见树影里有道灰影闪过。她抓起金属匣，拽着严颂往树后躲。小芽被苏晚护在怀里，小女孩却挣扎着指向天空——有架无人机正盘旋在槐树上空，镜头对准他们。
"是社区的王阿婆！"严颂眯眼辨认，"她手里举着遥控器！"
王阿婆的身影出现在树后。她举着个老式相机，对着他们按下快门："林律师，你们在挖什么？"
林亦可松了口气。王阿婆是社区最热心的老人，总说"守春园的事，我得盯着"。她笑着走过去，举起金属匣："找陈素琴奶奶的名单呢。"
王阿婆的脸色突然变了。她抢过金属匣，指甲掐进林亦可手背："你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阿婆，您认识陈素琴？"苏晚轻声问。
王阿婆的手剧烈颤抖。她望着金属匣里的信，突然哭起来："我是陈素琴的邻居。1947年冬天，她被带走前，把这个交给我，说'要是春芽来了，就告诉她，花要种在人心上'。"
深夜的守春园，林亦可坐在老藤椅上，翻看着从老槐树得到的信。严颂在院子里烧纸钱，火光照亮他泛红的眼眶——那是给陈建国和林正国的。
"林姐姐。"小芽突然惊醒，指着窗外，"花又开了！"
林亦可抬头。守春树的枝桠间，第十三朵续春花正在月光下舒展花瓣。它的颜色比之前更艳，脉络里的金色纹路连成了完整的图案，是朵绽放的樱花，花瓣上歪歪扭扭写着"希望"二字。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王阿婆发来的消息："名单在老井第三块青石板下。"
林亦可猛地站起身。她想起昨夜王阿婆哭着说的话："春芽不是一个人，是一代又一代愿意弯腰种春天的人。"
而此刻，守春园的方向传来小芽的笑声。那孩子正追着蝴蝶跑，银锁在颈间叮当作响，发梢沾着的续春花瓣，像极了陈素琴老照片里的模样。
老井底的青石板被撬开时，晨露正顺着井壁往下淌。
林亦可捧出铁盒，盒盖上的樱花纹路在晨光里泛着暖粉。盒里躺着本泛黄的账本，第一页写着："1947年12月1日，收陈素琴委托，保管'春天'。"
最后一页的字迹还很新，是王阿婆的："2024年3月21日，还给春芽。"
账本中间夹着张照片，是1947年的守春树。树下站着穿蓝布衫的陈素琴，怀里抱着襁褓，身后站着穿军装的林正国。而在他们脚边，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和小芽的眼睛，和小芽的笑，分毫不差。
"原来小芽是..."林亦可的声音发颤。
"陈素琴的曾孙女。"严颂接过照片，"1947年那个被抱走的女婴，后来被王阿婆收养，取名'小芽'。"
风突然大了些。续春花瓣簌簌落下，落在他们脚边。林亦可捡起一片，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是小芽的笔迹："姐姐，春天是很多人一起种的，对不对？"
林亦可望着远处亮起的灯笼，望着追逐蝴蝶的小芽，望着守春树上年复一年绽放的花朵。
（第六十西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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