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雪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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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雪线

 

林亦可是在晨读时发现那封来自云南的信的。

信封上沾着淡淡的草屑,邮戳是"高黎贡山·丙中洛",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树枝在牛皮纸上写的。小芽举着信冲进教室时,发梢还沾着晨露:"林姐姐!是高黎贡山的小卓玛写的!她说绿绒蒿又开花了,还问我们要不要去看'春天的运动会'!"

林亦可拆开信,里面掉出片绿绒蒿的花瓣,花瓣上还凝着晶亮的露珠。信的内容是用彩笔写的,每句话都画着小花边:"林老师,我们的绿绒蒿比去年开得更旺了!李奶奶说,这是因为去年种下的续春花种子在地下帮忙。今天我们要举办'春天运动会',让每朵花都'跑'起来,把春天传给更多地方。你们要来吗?小卓玛 敬上"

"我要去!"小芽第一个举手,银锁在晨光里闪着光,"我要带续春花的种子去,和绿绒蒿比谁跑得快!"

"我也要去!"朵朵晃着小拳头,"我要带王阿婆做的太阳花饼,给高黎贡山的小朋友尝尝!"

航航举着他的"春天望远镜"——其实是用玻璃弹珠和硬纸板做的:"我要拍绿绒蒿跑步的样子,洗出来贴在教室墙上!"

林亦可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窗外的老槐树正抽着新芽,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续春花香。她想起上周收到的照片:高黎贡山的草甸上,小芽和当地的孩子蹲在绿绒蒿丛中,腕间的银锁闪着光,像撒了把星星。

三天后,守春园的校车载着十二个孩子驶向机场。

小棠把奶奶晒的太阳花籽装在玻璃罐里,放在小芽脚边:"给小卓玛的,这是'阳光的能量'。"秀姨往每个人的口袋里塞了包陈素琴的旧围裙碎片:"陈姨说,围裙能兜住春天的风。"周明远扛着工具箱,里面装着修山路的铁锹:"万一草甸的路不好走,咱们得搭把手。"

飞机穿过云层时,小芽靠在舷窗上打盹。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跟着校车飞过高山,看见雪山尖上的经幡在风里飘,像条彩色的河。突然,蝴蝶停在一朵绿绒蒿上,花瓣上的金粉簌簌落下,落进她的手心——是粒深褐色的种子,和守春园的、陕北的、云南的种子,都长得一模一样。

丙中洛的草甸比守春园的花坛大十倍。

当校车拐过最后一道山弯时,孩子们发出惊呼——漫山遍野的绿绒蒿正在绽放,淡紫色的花瓣像波浪般起伏,花蕊里的金粉在阳光下流动,像条会发光的河。草甸中央立着块木牌,用藏汉双语写着:"春天运动会·第十二届"。

"林老师!"扎着羊角辫的小卓玛从花海里跑出来,她的藏袍上沾着草屑,腕间的银锁和陈素琴的锁同款,"我带你们去看'种子跑道'!"

所谓"种子跑道",是草甸上一条用碎石铺成的小路,路两旁每隔十步就埋着粒种子。小卓玛蹲下来,轻轻扒开土:"这是去年的续春花种子,这是陕北的野樱种子,这是陈素琴奶奶的砖阵种子......它们每天都在比赛,看谁先钻出地面。"

运动会的项目很特别。

第一项是"种子接力赛":孩子们分成三组,每组捧着不同地区的种子,从起点跑到终点,把种子种进指定的土坑。小芽跑第一棒,她捧着守春园的续春花种子,边跑边喊:"春天加油!"小卓玛跑第二棒,捧着绿绒蒿种子,藏袍在风里扬起,像朵移动的花。最后一棒的航航举着陕北的野樱种子,边跑边学山雀叫:"叽叽喳喳,春天来啦!"

第二项是"花语传声筒":孩子们把耳朵贴在花茎上,听种子发芽的声音。小棠贴在绿绒蒿茎上,突然捂住嘴笑:"我听见了!它在说'我要喝晨露'!"朵朵贴在续春花茎上,眼睛发亮:"它在说'我要看小朋友笑'!"

最受欢迎的是"阳光能量赛":孩子们把太阳花籽铺在绿绒蒿丛中,用镜子反射阳光,看哪片花瓣先被晒出金斑。小卓玛举着镜子跑,银饰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撒了把碎钻。突然,她的镜子掉在地上,阳光正好照在粒绿绒蒿种子上——那粒种子"噌"地裂开条缝,嫩芽"啪"地钻了出来。

"它发芽了!"孩子们欢呼着围过去。

林亦可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嫩芽。叶片边缘的淡粉色像被朝霞染过,脉络里的金色纹路细得像游丝,却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她想起陈素琴日记本里的最后一页:"种子发芽时,会笑;春天来临时,会唱。"此刻,嫩芽的叶片正微微颤动,像是在哼一首无声的歌。

傍晚,孩子们围坐在篝火旁,分享各自带来的"春天礼物"。

小芽递上守春园的续春花茶,茶汤里浮着两片花瓣;小卓玛捧出酥油茶,碗底沉着粒绿绒蒿种子;朵朵分着太阳花饼,饼干的形状是十二瓣樱花;航航展示他用弹珠做的"春天望远镜",透过镜片看篝火,火星子变成了会跳舞的星星。

"你们知道吗?"小卓玛突然说,"陈素琴奶奶的种子,是从延安的窑洞带来的;周守正爷爷的野樱,是从陕北的山涧带来的;我的绿绒蒿,是从高黎贡山的雪山带来的。它们走了那么远的路,就是为了今天和我们一起种春天。"

林亦可望着篝火映红的笑脸,突然想起李老师说过的话:"春天不是花,是种花的人。种花的人也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此刻,这群人里有藏族的小卓玛,有回族的朵朵,有汉族的小芽,有陕北的周伯,有云南的李老师......他们的银锁、围裙、种子,像条看不见的线,把天南海北的春天连在了一起。

深夜,林亦可躺在草甸的帐篷里。

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进来,照在她摊开的日记本上。最后一页贴着小芽画的画:十二粒种子围成圆,每粒种子上都写着地名——延安、陕北、高黎贡山、守春园......圆的中央写着"春天"。

帐篷外传来小卓玛的歌声,是陈素琴奶奶日记里提到的"春天的歌"。歌词很简单:"种子种子快发芽,春天春天到我家;你带阳光我带露,我们一起种鲜花。"

林亦可摸出陈素琴的银锁,锁扣内侧的"素琴"二字在月光下泛着暖光。她突然明白,所谓"春天",从来不是某一朵花、某一片叶,而是无数颗愿意发芽的种子,无数双愿意弯腰的手,无数颗愿意传递的心。

次日清晨,孩子们在草甸上种下了最后一粒种子。

那是粒混合了所有地区种子的"春天种子",裹着金粉,像颗小小的太阳。小芽捧着它,轻轻埋进土坑:"陈素琴奶奶,周爷爷,李奶奶,你们看——春天又多了一颗心!"

小卓玛用藏语念了句祷词,朵朵撒了把太阳花籽,航航用弹珠在土坑边画了朵樱花。林亦可蹲下来,和小芽一起培土:"希望这颗种子,能带着我们的心意,去更远的地方。"

风从雪山那边吹过来,带着经幡的轻响。草甸上的绿绒蒿轻轻摇晃,像是在应和。远处,传来了火车的汽笛声——那是守春园的校车,正载着另一批孩子,往更辽阔的春天驶去。

当晚,守春园的老槐树下收到了封来自丙中洛的信。

信是小卓玛写的,字迹比上次更工整了些:"林老师,我们的'春天种子'发芽了!它长出了十二片花瓣,每片花瓣上都写着地名。李奶奶说,这是'春天的地图',下一站要去东北的雪乡,那里的小朋友也在等春天。"

信封里还夹着张照片:草甸上的"春天种子"破土而出,嫩芽的叶片上,用金粉写着"第十二代·春天"。照片背面,小芽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陈素琴奶奶,我们把春天种到了高黎贡山!"

林亦可坐在守春园的老藤椅上,望着窗外的老槐树。

新抽的嫩芽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是在和远方的草甸打招呼。她摸出秀姨的银锁、周伯的竹编筐、李老师的日记本,发现这些物件上,都多了道新的刻痕——是朵十二瓣的樱花,每片花瓣上都写着不同的名字:陈素琴、周守正、李素芬、秀姨、小芽、小卓玛......

风里飘来续春花的香气,混着高黎贡山绿绒蒿的清冽。林亦可望着老槐树上的铜铃,突然想起陈素琴日记本里的最后一页:"春天不是花,是种花的人。种花的人也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而此刻,这把火种正随着孩子们的笑声,随着新芽的萌发,随着每一粒新埋下的种子,在更辽阔的土地上,生根、发芽、绽放。

次日清晨,守春园的花坛里传来动静。

林亦可打着灯笼凑过去,新翻的泥土里,冒出了点嫩绿——是株续春花的幼芽,叶片边缘泛着淡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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