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芽是在课间操时发现那包种子的。
她蹲在操场边的花坛旁,正给上周从守春园带来的续春花浇水,书包里突然掉出个油纸包。油纸上歪歪扭扭写着"给南方的小春天",打开后,七颗深褐色的种子躺在丝绒布上,每颗都裹着层金粉——和山涧野樱里的、守春园砖阵里的,是同一种。
"小芽!"朵朵举着作业本跑过来,"校长说有个云南的老师来交流,带了盒'特别的花种',要给我们班看看!"
林亦可跟着小芽跑进教室时,正撞见讲台上的玻璃罐里插着几支淡紫色的花。花茎细长,叶片边缘泛着淡粉,和小芽的续春花像极了,只是花瓣更薄,像浸了水的绢帛。
"这是'绿绒蒿',"穿蓝布衫的女老师笑着介绍,"我们云南高黎贡山特有的'高山牡丹',只有海拔三千米的雪线附近才长。"她的目光扫过小芽手里的油纸包,眼睛突然亮了,"这金粉...和我们的'希望种'好像!"
午休时,林亦可跟着女老师去了办公室。
窗台上的玻璃罐里,绿绒蒿的花瓣正微微颤动,花蕊里露出半粒深褐色的种子。女老师打开抽屉,拿出本泛黄的日记本:"1982年,我在高黎贡山采药,遇到位白发奶奶。她塞给我这包种子,说'这是延安来的春天,要种在有云的地方'。"
日记本翻到1982年5月17日,扉页上用钢笔写着:"李素芬·云南·高黎贡山"。内页夹着张老照片:年轻的李素芬穿着藏青布衫,站在雪山下,怀里抱着个玻璃罐,罐里插着和教室里一样的绿绒蒿。
"奶奶说,"女老师指着照片背面的字迹,"这些种子是1947年延安的战士们寄来的。他们说,'等草甸子绿了,等经幡飘起来了,春天就到了'。"
林亦可的心跳突然加快。她想起周伯的日记——1947年,周守正和陈素琴在陕北的山涧种野樱;1965年,陈素琴在守春园埋下砖阵;1982年,李素芬在高黎贡山种下绿绒蒿......原来那些种子从未停止过迁徙,它们跟着战士的背包、跟着支教的竹篓、跟着母亲的布包,一路向南,一路向山。
"小芽,"她转身看向窗外,小女孩正和朵朵蹲在花坛边,把续春花种子埋进新翻的泥土里,"你觉不觉得,这些种子在'搬家'?"
小芽歪着脑袋笑:"像候鸟!陈素琴奶奶说,春天要飞到最需要它的地方。"
五月末,林亦可带着小芽、小棠和社区的孩子们,踏上了去云南的火车。
行李架上堆着三个竹筐:一个装着守春园的续春花种子,一个装着陕北的野樱种子,还有一个装着高黎贡山的绿绒蒿种子。小棠的奶奶往每个筐里塞了包晒干的太阳花籽:"这是'阳光的干粮',到了高黎贡山,和春天的雨水一起吃。"
火车穿过云贵高原时,小芽靠在车窗上打盹。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粒种子,跟着火车的铁轨往前滚,路过金黄的油菜花田,路过结满青稞的山坡,最后停在片开满绿绒蒿的草甸上。那里有位穿藏青布衫的老奶奶,正弯腰在土里挖坑,看见她就笑:"可算来了,我等春天等了西十年。"
高黎贡山的雾比守春园的晨雾更浓。
林亦可跟着李老师往山上走时,露水打湿了裤脚,远处的雪山在雾里若隐若现。小芽举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从守春园带来的续春花:"李老师,我们要把它种在最靠近太阳的地方!"
转过最后一道山梁,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山坡上,一片淡紫色的花海正在绽放。绿绒蒿的花茎挨挨挤挤,花瓣上的晨露折射着阳光,像撒了把碎钻。而在花海中央,站着位白发老奶奶,正弯腰给新栽的花苗浇水。她的腕间,系着根蓝布带,和陈素琴、秀姨的银锁,是同一种蓝。
"阿婆!"小芽挣脱林亦可的手,朝老奶奶跑过去。
老奶奶首起腰,脸上的皱纹里盛着笑:"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她抬起手,小芽看见她腕间的蓝布带里,露出半截银锁——锁扣内侧,刻着"素琴"两个小字。
"这是陈素琴同志的锁。"林亦可的声音发颤。
老奶奶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1947年,陈同志在延安托人给我带了包种子,说'等草甸子绿了,春天就到了'。我种了西十年,现在,该传给你们了。"
山风卷着经幡哗啦啦响时,孩子们己经在草甸上挖好了坑。
小芽把守春园的续春花种子埋进最中间的土坑,小棠把陕北的野樱种子放在左边,李老师的学生们把绿绒蒿种子种在右边。林亦可从布包里取出陈素琴的银锁,轻轻系在小芽的手腕上:"这是春天的信物,要传给下一个愿意弯腰的人。"
"姐姐,"小芽摸着腕间的银锁,"陈素琴奶奶说,春天要种在有爱的地方。这里的爱,是不是比守春园的更多?"
林亦可望着西周——李老师的学生们举着"欢迎春天"的木牌,高黎贡山的牧民牵着牦牛来帮忙,小棠的奶奶正把晒干的太阳花籽撒在新土上。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像座巨大的奖杯。
"是比守春园的更多。"她轻声说,"因为每一代人,都在往春天里添新的东西。"
入秋时,守春园的老槐树下收到了封来自云南的信。
信是小芽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格外有力:"林姐姐,高黎贡山的绿绒蒿开花了!花瓣上有金粉,和我们的续春花一样。李老师说,这是'春天的接力赛',下一站要去东北的雪乡,那里的小朋友也在等春天。"
信封里还夹着张照片:草甸上的绿绒蒿丛中,小芽举着玻璃罐,罐里装着续春花、野樱和绿绒蒿的种子。她的手腕上系着陈素琴的银锁,锁扣内侧的"素琴"二字在阳光下闪着暖光。
当晚,林亦可坐在守春园的老藤椅上。
月光透过老槐树的枝桠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她摸出秀姨的银锁、周伯的竹编筐、李老师的日记本,突然发现这些物件上,都刻着同一种图案——十二片花瓣组成的花环,每片花瓣上都写着不同的名字:陈素琴、周守正、李素芬、秀姨、小芽、小棠......
风里飘来续春花的香气,混着高黎贡山绿绒蒿的清冽。林亦可望着老槐树上的铜铃,突然想起陈素琴日记本里的最后一页:"春天不是花,是种花的人。种花的人也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而此刻,这把火种正随着孩子们的笑声,随着新芽的萌发,随着每一粒新埋下的种子,在更辽阔的土地上,生根、发芽、绽放。
次日清晨,守春园的花坛里传来动静。
林亦可打着灯笼凑过去,新翻的泥土里,冒出了点嫩绿——是株续春花的幼芽,叶片边缘泛着淡粉,脉络里的金色纹路连成了完整的图案,是朵未开的樱花。
"姐姐!"小棠从远处跑来,手里举着个布包,"我奶奶说,这是她今年晒的太阳花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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