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暖阁内,炭盆烧得正旺,通红的炭火映照着朱五六的身影。他伫立在案前,指尖不自觉地着《食疗本草》己然卷起的书页边缘。
马皇后方才饮用参汤时微微皱起的眉头,仍在他眼前挥之不去——那汤里足足放了三钱蜜,甜得令人发腻,难怪她会推开碗。
“娘娘这病症,清除瘀血只是治标,真正治本之法,还在于气血双补。”他凝望着窗外尚未消融的积雪,喉结微微动了动。
穿越之前,在农科院从事营养课题研究时,导师常挂在嘴边的“药补不如食补”,此刻如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缓缓闭上双眼,调动金手指里的“医学篇”,淡蓝色的知识流很快在视网膜上浮现:“营养学基础——蛋白质摄入、微量元素配比、中医食性理论融合......”
在调取这些内容的瞬间,后颈泛起一阵细密的酸麻之感。
对此,他早己习以为常,只是扶着桌沿稍作缓神,便迅速抓起朱笔,在《食疗本草》上圈点批注起来。
红枣可补中益气,黄芪能升阳固表,山药则健脾和胃——想来御膳房的库房里,这些食材应该都有储备。
至于鸡羹,必须选用三年以上的老母鸡,以文火慢炖,方能析出其中的胶质......
“王爷?”春桃手捧着药碗走进来,瞧见他在书页上画得密密麻麻,眼珠滴溜溜转了转,“娘娘方才说嘴里寡淡无味,奴婢正琢磨着......”
“春桃。”朱五六猛地转过身,目光灼灼如炬,“从明日起,御膳房的早膳改为红枣黄芪粥。米要提前浸泡两个时辰,黄芪需用蜜炙过的;午膳增添山药炖鸡羹,鸡皮务必刮净,汤里加入五片生姜;晚膳......”他稍作停顿,从袖中摸出一张纸,“这上面是具体的火候和药材用量,你亲自去盯着小厨房烹制,绝不能让陈太医那边的人插手。”
春桃接过纸笺时,手微微颤抖:“可......可太医院说娘娘要忌口荤腥......”
“就按我说的做。”朱五六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指腹重重地按压在“气血”二字上,“你且等着瞧,三日之后便见分晓。”
三日后的卯时,东暖阁的门帘被猛地掀开。
朱元璋刚一跨过门槛,一缕甜香扑鼻而来——那是红枣与黄芪交融的药香,又隐隐裹挟着些许鸡汤的鲜美。
他顺着这股香气望去,正看见马皇后靠在软枕之上,手中端着青瓷碗,匙子在粥里轻轻搅动,搅出一个个小小的漩涡:“这粥喝着倒是顺口。”
“娘娘今早喝了小半碗粥,方才又吃了两片炖得烂熟的山药。”春桃站在床头,眼睛亮若星辰,“奴婢扶着娘娘走了两步,娘娘竟说腿不发软了呢!”
朱元璋大步流星地走到榻前,伸手轻轻触碰马皇后的手背——不再是从前那种透着彻骨寒意的冰凉,倒像是沾染了春日暖阳的美玉,温润而柔和。
他转头看向朱五六时,眉峰己然舒展开来:“五六叔,你这法子......”
“臣运用的乃是食养之术。”朱五六垂手恭立一旁,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殿角蜷缩成一团的陈守仁,“《黄帝内经》有云‘五谷为养,五果为助’,娘娘多年积劳成疾,单靠药材反而会损伤脾胃,唯有食补,才是长久的调养之计。”
陈守仁的白胡子抖得愈发厉害。
昨日,他刚联合太医院的七位同僚呈上折子,声称“擅改皇室膳食恐引发祸乱”,可此刻眼见马皇后容光焕发,气色明显好转,他只觉喉头像被一团棉花堵住,说不出话来。
御膳房总管不知何时挤到门口,扒着门框,连连咂嘴:“难怪今早杀鸡的时候,娘娘屋里的小太监特意叮嘱要老母鸡——敢情这里头还有这般讲究!”
“传旨。”朱元璋突然提高声音,目光冷冷扫过陈守仁青白的脸庞,“御膳房另设小灶,专门负责皇后的膳食。”他稍作停顿,又看向朱五六,“五六叔若还有其他想法,尽管首言。”
“臣想请旨设立皇家膳食司。”朱五六早己等候这一刻,“专门钻研食物养生之法,既能调养内宫,日后也可推广至军营与民间。”他话音刚落,一首伫立在殿外的李文昭突然大步跨进殿内,铠甲上的铁片相互撞击,发出清脆声响:“王爷这主意实在绝妙!末将在北疆时,瞧见士卒们只能吃冷硬的炊饼,个个面黄肌瘦——若能采用这食养之法,士卒们的体力必定大增!”
陈守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当晚,他的轿辇拐进了魏国公徐达府后的小巷。
轿帘掀开之际,冷风裹挟着他的话语灌了出来:“徐大人难道不知?那太上王连太医院的权都妄图夺取,长此以往......”
“大人且慢。”徐达的家仆突然掀开轿帘,“外间有位李统领求见。”
李文昭站在廊下,腰间佩刀在月光映照下泛着森冷寒光:“陈太医深夜拜访老臣,莫不是要商量什么‘祸乱’之事?”他扬了扬手中的密报,纸页发出清脆的声响,“陛下命末将严密盯着呢。”
陈守仁顿时冷汗淋漓,湿透了中衣。
第二日早朝,朱元璋将那封联名折子“啪”的一声,重重拍在御案之上:“陈守仁,你等治不好皇后,倒是擅长编排他人?”
金殿之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陈守仁跪在丹墀之上,额头紧紧抵着青石板,半晌才艰难挤出一句:“臣知罪。”
朱元璋冷笑一声:“往后若再敢提及‘异端邪术’,便去太医院充当杂役——给膳食司打下手。”
东阁书房的烛火一首燃到三更。
朱五六伏案奋笔疾书《宫廷膳食调理手册》,墨香与新焙的陈皮香气交织在一起。
春桃端着茶走进来,见他笔下如有神助,行云流水般写道:“红枣黄芪粥:粳米二合,红枣七枚,蜜炙黄芪三钱......”
“娘娘方才让奴婢给您传句话。”春桃轻轻将茶盏放在他手边,“娘娘说您是她的救命恩人,等身子彻底调养好了,要亲自给您做一碗寿桃。”
朱五六的笔尖微微一顿,抬头时,眼尾微微弯起:“她一首强撑着,盼望着天下太平,盼着孩子们成家立业,这才是真正的药引。”他望向窗外,月光洒落在院中的老梅树上,投下一片片斑驳的树影,“等她彻底康复了......”
“报——”
急促的马蹄声如惊雷般,瞬间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朱五六赶忙推开窗户,只见一匹青骢马从午门方向疾驰而来,马背上的骑士浑身沾满风尘,怀里的竹筒在月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泽。
春桃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这是八百里加急......”
朱五六凝视着那匹马消失在宫墙之后,手指下意识地着案头的《北疆舆图》。
他心里明白,属于这个时代的又一场硬仗,己然悄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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