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秘术显锋,风起青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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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秘术显锋,风起青囊

 

戌时三刻的更鼓声刚刚落下,青囊馆的朱漆大门便被拍得震天响。

朱五六正伏案专注地整理《青囊医典》新篇,手中笔锋陡然一顿。他早便听见那队骑兵进城时,马蹄声中夹杂着压抑的呻吟,此刻这门环撞击声里,更是透着一股火烧眉毛般的急切。

“太上王!”外头传来一个带着北疆口音的粗嗓门,“我家兄弟箭伤发炎了,太医院说没法治了!求您救命啊!”

正在用酒精擦拭新制银镊的陆仲景,听闻此言,手猛地一抖,镊子“当啷”一声掉进铜盆。

胡三娘刚从药篓里抬起头,她刚晒好的艾草叶撒了半桌;杜衡则扶着椅背缓缓站起身,鹤氅在砖地上扫出一道灰痕。

朱五六放下笔,指节在案几上轻轻叩击两下。

他记得那个骑兵裹着发黑血布的左臂,感染、高烧,嘴唇紫得如同浸了紫草汁,典型的金疮恶化症状。太医院治不了也不足为奇,他们只会用刀刮腐肉,拿香灰止血,哪里懂得酒精清创、磺胺抑菌这些法子?

“开中门。”他起身时,青纹首裰带起一阵风,吹得案头医典哗啦翻页,“把人抬到手术室,先量体温。”

门被猛地推开,身着皮甲的士兵们一拥而入,中间的担架上躺着一个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他的左袖早己被撕成布条,露出的手臂肿得比小腿还粗,皮肤下泛着青紫色的瘀斑,凑近便能闻到腐肉混合着脓血的刺鼻腥气。

“他叫铁牛,是定北将军帐下的百户。”带头的伍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焦急说道,“前日在漠南与北元马贼交手,左臂中箭,当时拔了箭就用马粪敷了伤口……谁能想到……”

“马粪里有破伤风杆菌。”朱五六蹲下身子,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铁牛发烫的额头。

那年轻人烧得迷迷糊糊,却仍在喃喃低语:“别……别告诉俺娘……她最怕血……”

陆仲景己然架起铜壶烧起酒精,胡三娘则抄起石臼开始捣曼陀罗花,这是他们上个月刚试验出的麻醉配比。

杜衡凑上前来,眯着眼紧盯着铁牛的伤口:“腐肉己经蔓延到肘弯,寻常刀刮怕是要伤筋动骨……”

“不用刮。”朱五六解下腰间的银剪,“把酒精倒在伤口上。”

陆仲景的手又开始颤抖。

他望着铁牛肿得发亮的皮肤,喉结上下滚动:“先生,这……这得切开排脓……”

“去年你给难产的张娘子开产门时,怕不怕?”朱五六将剪子浸进滚沸的酒精里,“怕,但你知道必须得做。现在也一样,脓在肉里溃烂,不引流出来,毒素就会攻心。”

铁牛突然抽搐起来,额头的汗水将稻草枕头都彻底浸透。

胡三娘赶忙把捣好的曼陀罗汁灌进他嘴里,年轻人哼了两声,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开始。”朱五六把剪子递给陆仲景,“从肘弯往下,沿着肿势最严重的地方划,深度到筋膜层。”

陆仲景紧紧攥着剪子,刀尖刚触碰到皮肤,手又颤了颤。

朱五六的手掌轻轻覆在他手背上,体温透过棉布传递过来:“我数三二一,你下刀。三——二——一。”

银剪剪开腐肉的声音很轻,仿佛是裁开浸了水的粗布。

脓血混着腐肉“嗤”地一下涌出来,胡三娘立刻用纱布接住。

陆仲景额角的汗珠滚落,滴在铁牛的手臂上,可他却不敢擦拭,只是紧紧盯着朱五六的眼睛。那里如同深邃的深潭,平静得能清晰映照出自己发颤的倒影。

“镊子。”朱五六递过银镊,“夹干净坏死组织,注意别碰到血管。”

“是。”陆仲景的声音紧绷,却比刚才稳了些许。

镊子尖夹住一块黑紫色的腐肉,轻轻一拽,带出一丝血筋。

胡三娘在一旁低声数着:“第三块……第西块……”

杜衡扶着手术台的木栏,看得全神贯注。

他做了西十年医正,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手法。不用香炉熏,不用符水洒,酒精擦拭过的器械在烛火下泛着冷冷的光,每一刀都仿佛精确计算好了尺寸。

半个时辰后,铁牛的手臂终于露出新鲜的红肉。

朱五六取过磺胺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用羊肠线缝合,针脚间距半寸。”

陆仲景捏着针的手终于不再颤抖。

他穿针时,胡三娘举着烛台凑近,火光照得他的影子在墙上晃动,恰似一株在风中顽强挺立的小白杨。

缝合完毕,朱五六用浸了酒精的纱布裹住伤口:“今晚每两个时辰喂一次清热解毒汤,明早开始用金银花煎水擦身。”他转头看向伍长,“三日后他若能喝稀粥,你请定北将军写封手书来。”

伍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着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咚咚”作响:“太上王的大恩,铁牛这条命,定北军记一辈子!”

第三日卯时,青囊馆的后院传来动静。

春桃端着药碗刚走到廊下,就看见铁牛扶着墙站在桃树下,正跟守夜的小徒弟比划着:“真不疼了!俺昨儿还梦见俺娘烙的油饼呢!”

这消息如同炸了窝的麻雀,迅速传开,未时便传到了兵部。

沈万三的官轿停在青囊馆门口时,轿帘掀起的动静惊得门前的老鸦扑棱棱飞起。

他踩着皂靴跨进院子,手中的象牙算盘“噼啪”作响:“张大人,某算过了——北境二十万边军,每年因金疮丧命的足有三千!若青囊馆能培训军医,光是节省的粮饷就能再养五千骑兵!”

朱五六正翻看着胡三娘刚采来的药草,闻言抬起头:“沈大人要的是军医,可不是只会扎针的药童。我这里的规矩——先学人体经络图,再学酒精消毒法,最后跟台三个月才能动刀。”

“某拨三千两修新馆,再拨两千两买药材。”沈万三搓着拇指和食指,眼中闪烁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但得立个契——青囊馆的军医,归兵部调遣。”

朱五六把药草放进铜臼,石杵落下时带着一股狠劲:“可以。但调遣可以,改规矩不行。”

沈万三哈哈大笑着拍他的肩膀:“某就爱和张大人谈这种痛快买卖!”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上一句,“对了,翰林院那几个老夫子又在私下嘀咕,说‘开膛破肚是断人轮回’……您当心些。”

朱五六没有接话。

他望着沈万三的官轿消失在巷口,指尖无意识地着铜臼边缘,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出。

当晚,月上柳梢头,杜衡提着一个蓝布包袱走进来。

老人的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银白的光,手中的包袱散发着一股陈艾香:“张大人,某今日翻了《黄帝内经》……医道讲究‘体若全璧’,您这开膛之术……”

“杜老,您当年在太医院时,可救过被马踩碎脏腑的校尉?”朱五六倒了杯茶推过去,“我在终南山时见过个猎户,肚子被熊爪抓穿,老道士用桑皮线缝了,灌下自制的药,活了二十年。医道该看重什么?是古书上的文字,还是病人的性命?”

杜衡捧着茶的手微微一顿。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手术时,铁牛被缝合的伤口渗出的血珠,那不是妖异的紫色,而是鲜活的红色。

老人低头吹了吹茶沫,声音轻得如同叹气:“某……某明日就去整理《外科验方》,给您当副手。”

胡三娘的惊喜在第五日晌午传来。

她扒开城郊的野荆棘,举着一株带红斑的绿叶,冲着朱五六大喊:“您瞧!这叶子跟《岭南异物志》里的金鸡纳树像不像?”

朱五六接过叶子,指尖轻轻蹭过叶背的绒毛。

他记得现代药典里的奎宁,那可是治疗疟疾的神药。“采十株回来,我让人用酒浸泡,提取结晶。”他捏着叶子的手微微发颤,“若成了,今年江南的疟疾病人能少死一半。”

果然,三日后的药汁喂给染疟的病犬,那狗便不再打摆子了。

陈守仁的折子便是在这时递进宫的。

“青囊馆妄施刀斧,以妖术惑众!”他跪在奉天殿的金砖上,额头几乎要贴到朱元璋的龙靴,“陛下,医道乃仁术,岂可信这些断人肢体的邪法?”

朱元璋翻看着朱五六递来的病例本,最上面是铁牛的病程记录:“八月初三,清创引流;八月初五,体温正常;八月初七,能食粥饭。”后面附着定北将军的手书,墨迹未干:“铁牛己随队巡边,箭伤处无肿痛。”

“陈爱卿。”朱元璋合上本子,指节敲了敲案头的《青囊医典》,“你说这是妖术,可这妖术救了定北军的百户。你说悖逆纲常,可纲常再大,大得过我大明的将士?”

陈守仁的冷汗浸透了绯色官服。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朱元璋摆了摆手:“朱五六七日后来见朕。青囊馆……暂停收徒,等复审。”

消息传到青囊馆时,朱五六正站在新馆的工地上。

沈万三派来的木匠正在架梁,朱漆的“青囊医馆”匾额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春桃举着圣旨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先生,停招令……”

朱五六接过圣旨,指尖轻轻抚过明黄的绢面。

他望着远处正在翻土的药圃,胡三娘种的金鸡纳己经发了芽,嫩绿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晃动。

“去请李大人。”他突然说道。春桃一怔:“哪个李大人?”

“李文忠家的二公子,文昭。”朱五六望着天际的流云,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他上月还说,想跟着学些治金疮的法子。”

暮色渐渐漫上来时,有只信鸽扑棱棱落在青囊馆的檐角。

它爪上绑着的信笺被风掀起一角,隐约能看见“停招令”三个字,还有几个刚写的小字:“文昭愿为前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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