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东宫余烬,暗潮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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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东宫余烬,暗潮未平

 

诏狱的青砖地上,夜露尚未消散,宛如一层薄霜,凝在地面。纪远山匆匆跑来,官靴踏在上面,发出湿闷的声响。

他跑得急促,额角的汗珠混着清晨的雾气,在青灰色的飞鱼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太上王,赵文渊招了!”

朱五六正伫立在檐下,月光洒落在他的肩头,逐渐褪成一片灰白。听闻此言,他的睫毛微微颤动。

他袖中的那方玉兔玉佩,被掌心焐得温热,那温度恰似母亲当年哄他入眠时的温柔暖意。二十年前,元兵紧追不舍,母亲将这玉佩塞到他手中,叮嘱他护着小重八往南山奔逃。

然而此刻,这温度却似一把火,烧得他心口发紧。赵文渊此次将战火引向东宫,绝非偶然之举。

“招了什么?”朱元璋的声音,犹如一道凌厉的响雷,从殿内劈出。龙袍的下摆扫过案几,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昨夜,他在御案前熬了半宿,眼下乌青如墨,腰间的玉带系得歪歪斜斜,整个人看起来竟似个被抽去筋骨的老卒,尽显疲惫与沧桑。

纪远山急忙从怀中抽出一卷染着墨渍的纸,展开之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朱五六的袖角翻卷。“供词里列了七个人名,皆是东宫的讲官和近侍。”他的指尖点在第三行,“最上面写着‘沈如松门生’。”

沈如松——朱五六的瞳孔陡然一缩。

那是二十年前被朱元璋罢官流放的旧礼部尚书。当年,他力主恢复周礼,行事极为古板,就连祭天所用的牛,都要依照《礼记》挑选纯色的。对于海贸商税,他能引经据典地与人争论三天三夜,坚称“末技伤本”。

后来新政推行海禁,沈如松竟当廷以头撞柱,血溅丹墀,场面触目惊心。

“东宫?”朱元璋身形一晃,踉跄两步,伸手扶住廊柱,指节叩击在汉白玉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雄英才十二岁啊……”他突然转身,猛地揪住纪远山的衣领,怒声质问道,“这些人究竟何时混进去的?朕的东宫,朕的储君啊!”

纪远山被扯得脖颈发红,却不敢挣扎分毫,赶忙说道:“赵文渊称他们三年前就开始往东宫安插人手,借着讲书的机会……”

“够了!”朱五六突然出声,截断了纪远山的话头。

他接过供词,匆匆扫了两眼,眉头越皱越紧。名单上所列之人,不是给太子捧茶的小宦官,就是讲授《孝经》的八品讲官,官阶最高的也不过从五品。

若当真要谋划逆事,怎会启用这些既无根脚又无势力的小人物?

“叔父?”朱元璋见他沉默不语,声音陡然柔和下来,恰似当年在破庙里分食最后半块炊饼时那般无助。“你看出什么端倪了?”

朱五六摸出腰间的玉牌,在掌心缓缓转动了两圈。这玉牌是他穿越之时携带而来,犹如一把“百科全书”的钥匙,每次调用知识之前,他总会习惯性地它。“陛下,若这些人真是主谋,又怎能在东宫潜藏三年之久?”他抬起眼眸,眸中寒光一闪,“他们背后,必定有个能为他们遮风挡雨之人。”

朱元璋的喉结动了动,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纪爱卿,即刻带二十个锦衣卫,将赵文渊的旧部统统提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纪远山领命而去,朱五六也跟着走进了偏殿。

案上的供词被他翻得哗啦作响,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在“沈如松”三个字上投下如蛛网般的阴影。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百科全书·心理学篇”中的群体行为模型。底层的棋子往往受明确的利益驱使,可这些东宫小官俸禄微薄,实在犯不着拿全家性命去冒险赌博;若说是为了信仰……他突然睁开眼睛,沈如松当年所著的《礼制通义》在民间传抄极广,说不定真有人将复兴周礼视为毕生的事业。

“太上王!”

纪远山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从院外猛地撞进来,惊得檐下的铜铃一阵乱响。

他手里紧紧攥着半枚带着泥土的木牌,木牌边缘还沾着墨迹。“赵文渊的书童招了,说有个东宫讲官每月十五夜里都会去户部档案库,声称是‘查礼典’,但每次出来都怀揣着密信。”

朱五六接过木牌,只见背面刻着“李慎之”三个字。

他记得这个名字——上个月太子读书时,这位讲官还引用《春秋》之语“君不君则臣不臣”,当时他只当作是腐儒的酸话,如今想来……

“立刻调取李慎之的授课记录和往来书信。”朱五六将木牌重重地拍在案上,语气坚决。

子时三刻,东宫值房内的烛火依旧明亮。

朱五六翻完最后一本《春秋讲义》,指尖停留在某页的批注上:“桓公杀兄,非为权也,为正礼纲。”他又抽出李慎之写给儿子的家书,末尾赫然写着“待得云开见日时,当奉先生遗训”——这里的“先生”,除了沈如松还能是谁?

“叔父。”不知何时,朱元璋己站在他身后,龙袍上还沾着御膳房的油星。“朕让钦天监算了一卦,明日宜除旧布新。”

朱五六抬起头,看到对方眼中跳动着的火焰。

当年濠州城破之际,朱元璋也是这般眼神,手持菜刀,誓言要杀出去为父母报仇雪恨。

他突然微微一笑:“明日早朝,臣恳请陛下恩准臣做一件事。”

第二日卯初,李慎之如往常一样,捧着《礼记》,不紧不慢地往东宫走去。

他身着月白色的儒衫,腰间挂着沈如松当年所赠的湘妃竹笔。他步伐悠然,仿佛能听见金殿上的晨钟正在静静等待他的到来。

首到二十个锦衣卫如鬼魅般从街角窜出,铁索“唰”地套上他的脖颈,他才惊得松开手,《礼记》“啪嗒”一声掉落在地,露出里面夹着的半张纸——“储君当自强,清君侧以正朝纲”。

午门的日头毒辣无比,朱五六站在阶下,看着李慎之被押走。他的湘妃竹笔滚到朱五六脚边,笔杆上刻着的“复礼”二字,被磨得发亮。

“叔父。”朱元璋的声音从金殿传来,“朕打算重组东宫讲官团。”

朱五六摸了摸袖中的玉佩,突然跪地:“陛下,臣恳请辞去监国辅政之职。”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朱元璋凝视着他,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背着他翻山越岭的少年。

半晌,他伸手虚扶:“准了。”

退朝之时,朱五六听到殿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他抬头望去,只见午门城楼上的守将正往下放飞信鸽,鸽腿上的朱漆竹筒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北方,想必又是有战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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