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暗流未息,风起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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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暗流未息,风起西苑

 

酉时末刻,朱五六将玄色翟纹朝服缓缓褪下,挂在衣架之上。他的指节刚刚触碰到案头的茶盏,外间便传来极为轻缓的叩门声,仿若一片羽毛飘落,却又清晰可闻。

“进来。”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汤己然凉透,那股凉意顺着喉咙滑下,恰到好处地压下了喉间因整日朝会而泛起的燥意。

身着青面锦袍的锦衣卫小旗单膝跪地,袖中的密折在烛火的映照下,投出一道细长的阴影,宛如一条潜伏的暗蛇。“启禀太上王,徐府旧宅在近三日的亥时三刻,均有五拨人悄然潜入院中。昨夜那拨人……”他微微动了动喉结,神色凝重,“怀里揣着浸油的棉絮,还带着半块火镰。”

朱五六轻轻放下茶盏,瓷底与檀木案几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室内回荡。

他屈指轻轻敲了敲案头堆叠着的《宗室学院收支册》,这册簿可是他亲自督造的新政根基,里面详尽记录着全国勋贵子弟的学田分配、工器损耗、算学进度等诸多事宜,每一页都承载着新政的希望与未来。

“去把近半月徐府往来人等的脚程记录调来。”他的声音沉稳而平静,然而指尖却无意识地着案角新刻的“致用”二字,仿佛在汲取着某种力量,“再取城南城隍庙的香火簿,仔细查一查这些人最近有没有在观里求过签。”

小旗领命退下后,朱五六缓缓闭上双眼。

脑海中,百科全书的刑侦篇如潮水般翻涌,行为轨迹分析模型就像一幅徐徐展开的浩瀚星图。徐辉祖的旧部大多出身行伍,他们内心最为痛恨的,便是宗室学院里那些“拿锄头比拿刀剑还熟练”的勋贵子侄。而学院的账册库房,恰恰锁着他们贪占学田、私扣工器的铁证,这无疑是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他们要烧的并非屋子。”他对着窗棂上尚未融化的积雪,低声喃喃自语,“而是证据。”

次日卯初,天色尚早,晨曦刚刚破晓。朱五六带着两个书童,步出王府。

他特意换上了一件朴素的青布首裰,腰间仅悬着一枚羊脂玉牌。当行至西首街的“得月楼”时,他突然抬步,登上了二楼。

“来一盏碧螺春,再切一盘酱牛肉。”他掀开帘子,从容入座,窗下正是通往宗室学院的必经之路。

茶博士一边擦拭着桌子,一边应了声,眼角的余光不经意扫过他腰间的玉牌——那是太上王专属的“经世”纹,在晨光的照耀下,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的不凡。

不多时,楼下便有茶客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起来:“快看,太上王去得月楼了,莫不是要去巡视学院?”

朱五六微微垂眸,轻轻啜着茶,听着那些议论如春日的汛潮般蔓延开来。

他心里清楚,此刻必定有一双眼睛,藏在某个阁楼的窗后,正将这消息如飞箭般传递给徐府旧部。

是夜,月光如水,洒在宗室学院的飞檐之上,投下锯齿般的阴影,仿佛是巨兽张开的獠牙。

朱五六隐匿在东墙下的竹林之中,袖中的短刃紧紧贴着小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脉搏跳动得极为平稳,宛如平静湖面上的涟漪,不起波澜。

子时三刻,墙头上终于有了动静。

两个黑影如狸猫般敏捷地翻了进来,其中一人怀里鼓鼓囊囊,正是浸油的棉絮。

他们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摸到账册库房前,火镰擦出的火星刚刚亮起,便只听“呛啷”一声——

“拿下!”

刹那间,二十余道身影如鬼魅般从房梁、树后、廊下窜出,雪亮的刀刃在月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那两人刚要挣扎反抗,颈后便挨了重重的一掌,顿时在地,怀里的棉絮散落一地,刺鼻的油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熏得朱五六不禁微微皱眉。

“押去诏狱。”他从竹林中稳步走出,月光洒落在他腰间的玉牌上,折射出清冷的光,“审的时候,先问他们昨夜在徐府地窖里藏了什么。”

第二日早朝,金銮殿内气氛凝重。朱元璋怒拍桌案,那声响震得蟠龙柱上的金漆簌簌往下掉落,仿佛是在宣泄着帝王的愤怒。“好个徐辉祖的余孽!”他怒目圆睁,指着阶下跪着的锦衣卫指挥使,“连朕亲自拨给学院的账册都敢烧,真当朕的刀不够锋利了?”

朱五六向前迈出一步,玄色朝服在丹墀下如鸦翼般展开,气势不凡。“陛下,此案若交由锦衣卫审理,难免会落人口实。”他目光如电,扫过殿中噤若寒蝉的群臣,“不如交给大理寺,由周卿家的门生主审——那些年轻人,对学院的规矩最为熟悉。”

周景明立刻出列,朝服上的仙鹤纹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彰显着他的威严。“臣举荐刑部员外郎李昭,此人当年在学院算学课上曾拔得头筹,对账册里的门道最为清楚。”

朱元璋盯着朱五六看了片刻,忽然展颜一笑:“叔父这是要教朕‘借力打力’啊?”他转头对司礼监太监吩咐道,“传旨:大理寺务必在三日内审结此案,朕要知道这把火究竟是谁点的,更要知道……”他目光如刀,冷冷扫过群臣,“是谁在背后递的火折子。”

散朝之时,朱元璋单独留下了朱五六。

御花园中,梅枝上还凝结着晶莹的冰珠,在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随后落在两人脚边的青砖上,碎成细小的水痕,如同破碎的梦境。

“叔父,你昨天在得月楼喝茶的样子,倒像当年在终南山测算天气。”朱元璋忽然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追忆,“那时候你总说‘看云识雨要算气流’,如今看人心……”

“也是算轨迹。”朱五六接过话头,目光望向远处宗室学院的飞檐,思绪仿佛飘得很远,“徐辉祖的人行事首来首去,可这天下的路……”他微微顿了顿,神色凝重,“总有人想绕些弯弯。”

三日后,朱五六在值房内审阅案卷。

烛火摇曳不定,光影在墙壁上跳跃。一张泛黄的纸页,从《徐府旧部往来录》中悄然滑落。

他俯身捡起,只见上面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宁阳侯次子往江南送过三车兵器,言‘世子欲学周太王’。”

那笔锋颤抖得厉害,仿佛是蘸着鲜血所写,透着一股莫名的惊悚与诡异。

朱五六的手指在纸页上微微一顿,指节不自觉地微微发紧。

他望向窗外渐渐暗沉的天色,听见值房外传来小太监的脚步声,然而此刻,他却突然觉得,这春日的风中,隐隐弥漫着一股铁锈的味道。

“去把宁阳侯的封地舆图拿来。”他轻声对侍从说道,声音轻得如同落在宣纸上的墨点,稍不留意便会被忽略,“再……查查宁阳侯世子最近有没有往应天府送过春礼。”

侍从领命退下后,朱五六将那封匿名信折成极小的方块,小心翼翼地塞进袖中暗袋。

他望着案头新收到的《宗室监察司章程草案》,忽然想起昨夜擒获的纵火者在诏狱里喊的那句话:“我们不过是小的,大的……”

烛火“噼啪”一声,烧到了灯芯,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朱五六摸出怀表,指针指向戌时二刻——正是江南的船刚刚靠上应天府码头的时候,仿佛一切的秘密,都将随着那艘船的靠岸,逐渐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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