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第一场月考结束后的第三天，成绩榜单贴在了教学楼一楼的公告栏上。曹峰挤在人群中，目光急切地搜寻着自己的名字。夏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榜单上，让那些黑色的印刷字体看起来有些刺眼。
"曹峰，年级第19名！可以啊！"张明从后面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惊讶，"比上次进步了12名！"
曹峰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凝固在榜单上一个特定的位置——第18名，林小满；第19名，曹峰。两个名字紧紧挨在一起，中间只隔着一条细细的黑色横线。他的指尖不自觉地抬起，轻轻触碰那条分隔线，指甲在"林小满"与"曹峰"之间反复，仿佛这样就能消除那微不足道的距离。
"哟，这不是'银杏CP'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曹峰回头，看见陈昊带着几个学生会的人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揶揄的笑容。"名字都贴在一起了，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啊？"
曹峰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另一侧传来：
"陈会长这么关心别人的成绩，看来这次考得不错？"林小满抱着一摞书走过来，马尾辫在脑后轻轻摇晃，"我记得上次你说要冲进前十五？"
陈昊的表情僵住了，他哼了一声，转身走开。林小满走到曹峰身边，仰头看着榜单，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恭喜你。"她轻声说，眼睛依然盯着榜单，"进步很大。"
曹峰咽了口唾沫，喉咙突然干涩得厉害："你...你也是。"
林小满转过头，嘴角微微上扬："我们只差一分。"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下次我会更努力的。"
这句话让曹峰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的意思是...希望名字继续挨在一起吗？
"喂，你们俩别眉来眼去了。"张明突然插进来，"老班说要按这次排名重新排座位，赶紧回教室看看吧！"
教室里，同学们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新座位。曹峰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新位置——第西排靠窗，而林小满...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她就坐在他正前方。
"看来我们要当一阵子前后桌了。"林小满己经坐在了新座位上，回头冲他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请多指教。"
曹峰僵硬地点点头，慢慢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从这个角度，他能清楚地看到林小满后颈处细小的绒毛，和随着写字动作轻轻晃动的马尾辫。她今天用了橘子味的洗发水，香气随着风扇的转动一阵阵飘过来，让曹峰想起上周那瓶橘子汽水。
"曹峰，"林小满突然转过身，递给他一张折叠的纸条，"物理作业借我看看？"
曹峰手忙脚乱地翻出物理作业本，连同那张纸条一起递给她。他的指尖微微发抖，生怕别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秘密交接。林小满接过作业本，若无其事地转回去，但曹峰注意到她的耳尖微微泛红。
第一节课是数学。曹峰假装认真听讲，实则全神贯注地等待林小满传回纸条。二十分钟后，他感觉到自己的椅子被轻轻踢了一下。低头一看，地上躺着一个折成银杏叶形状的纸团。曹峰弯腰捡起，趁老师转身写板书时迅速展开——
"恭喜进步！不过我不会轻易认输的，下次考试见分晓。PS：放学后图书馆见？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纸条背面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嘴角上扬的弧度让曹峰想起林小满每次恶作剧得逞时的表情。他把纸条小心地夹进课本，胸腔里涌起一股暖流。窗外，校园里的银杏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为某个秘密欢呼。
放学后，曹峰故意磨蹭到教室里几乎没人了才收拾书包。他慢吞吞地走向图书馆，心跳随着每一步逐渐加速。推开图书馆的玻璃门，凉爽的空调风迎面扑来。角落里，林小满己经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几本参考书，阳光透过她身后的窗户，为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这里。"林小满看到他，招了招手，声音压得很低。
曹峰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桌面上摆着一本摊开的物理习题集，林小满正在解的那道题旁边画满了草稿，字迹潦草却透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什么事？"曹峰轻声问，把书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林小满咬着笔杆思考了一会儿——曹峰注意到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我在想，"她放下笔，"我们能不能组个学习小组？就我们两个。"
曹峰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大声，他甚至担心林小满能听见。"为什么是我？"他脱口而出，随即后悔自己的首白。
林小满笑了，两个酒窝在脸颊上浮现："因为你是我唯一的竞争对手啊。"她指了指桌上摊开的排名表，"而且我们的弱项正好互补，你物理好我英语强，互相帮助不是很好吗？"
曹峰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叫"被幸运砸中"的感觉。他点点头，喉咙紧得说不出话来。
"那就这么定了。"林小满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一页，"我做了个计划表，每天放学后一小时，周末两小时，轮流去对方家学习，怎么样？"
曹峰接过笔记本，上面整齐地列出了每日学习计划和分工。他的目光落在"周末"那一栏——"曹峰家"三个字让他的手指微微发抖。他从未告诉过林小满自己住在哪里，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知道我家在哪？"
林小满的睫毛快速眨了几下："上学期家长会，我看到你妈妈往东湖小区方向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我就是...猜的。"
曹峰突然意识到，原来不只是他在默默关注着她。这个认知让他的胸口泛起一阵奇异的温暖，像是喝下了一杯热可可。
"嗯，是在东湖小区。"他轻声确认，"3栋502。"
林小满的眼睛亮了起来，她迅速在笔记本上记下地址，动作轻快得像只小鸟。曹峰注意到她写字时小指会微微，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芭蕾。
"那从今天开始？"她合上笔记本，期待地看着曹峰。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两人沉浸在物理题海中。林小满遇到难题时会不自觉地咬下唇，曹峰则会在想到解题方法时眼睛一亮。他们时而低声讨论，时而各自沉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图书馆的灯光一盏盏亮起。
"时间到了。"林小满看了看手表，开始收拾书本，"明天继续？"
曹峰点点头，帮她整理散落的草稿纸。在收拾的过程中，两人的手不经意间碰在一起，又同时像触电般缩回。林小满的耳朵又红了，曹峰则假装对窗外突然飞过的鸟群产生了浓厚兴趣。
走出图书馆时，夏夜的风带着白天的余温拂过脸颊。路灯己经亮起，在柏油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两人默契地走向同一个方向，尽管曹峰知道林小满家其实在相反的方向。
"你为什么要绕远路？"走了一段后，曹峰忍不住问。
林小满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我...我想去东湖公园看看，听说那里的荷花开了。"
曹峰知道她在说谎——东湖公园根本没有荷花池。但他没有拆穿，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着，肩膀偶尔相碰，又迅速分开。
路过一家便利店时，林小满突然停下脚步："等我一下。"她跑进店里，几分钟后举着两瓶橘子汽水出来，"给，补充能量。"
曹峰接过汽水，指尖再次碰到她的手。这一次，两人都没有立刻缩回。汽水瓶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曹峰的手腕滑下，凉丝丝的感觉让他想起那个雨天共撑一把伞的午后。
"其实，"林小满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找你组学习小组还有个原因。"
曹峰的心跳加速："什么原因？"
林小满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她顿了顿，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汇，"就像...就像考试时突然想到解题方法的那一刻，既紧张又兴奋。"
曹峰手中的汽水瓶差点滑落。他从未想过林小满也会有这样的感受，更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率地说出来。路灯的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我也是。"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嘶哑。
林小满抬起头，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两人对视了一秒，又同时移开视线，但嘴角都挂着掩不住的笑意。
接下来的两周，他们严格按照学习计划执行。每天放学后的一小时成为曹峰最期待的时间。他们有时在图书馆，有时在空教室，周末则轮流去对方家学习。曹峰发现林小满学习时喜欢听轻音乐，而林小满则注意到曹峰解题时会不自觉地用笔敲桌面，节奏随着思考的深入而变化。
六月的第三个周五，林小满第一次来曹峰家。曹峰提前一天就开始打扫房间，甚至把书架上的书按高矮重新排列。当门铃响起时，他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打扰了。"林小满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几本参考书，头发扎成了清爽的丸子头，露出白皙的后颈。
曹峰的母亲热情地招呼她进门，端出准备好的水果和点心。林小满礼貌地道谢，眼睛却好奇地打量着曹峰的房间——书桌上整齐排列的参考书，墙上贴着的物理公式便签，还有窗台上那排洗干净的橘子汽水瓶。
"你留着这些瓶子？"她轻声问，手指轻轻碰触其中一个。
曹峰的脸烧了起来："就...随手放的。"
林小满笑了，但没有拆穿他的谎言。她坐在曹峰书桌旁的椅子上，翻开物理习题集："我们从力学开始？"
那个下午，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线。曹峰讲解难题时，林小满会凑近看他的草稿，发丝间淡淡的橘子香气让他的思路时不时中断。而当林小满用英语解释语法时，曹峰则会因为注意到她说话时微微颤动的睫毛而走神。
"专心点。"林小满用笔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这个时态很重要。"
曹峰红着脸点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当下一次林小满因为解出难题而欢呼，不自觉地抓住他的手臂摇晃时，他的大脑再次一片空白。
傍晚，林小满该回家了。曹峰送她到公交站，两人并肩站在夕阳下，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下周去我家？"林小满问，眼睛看着远处驶来的公交车。
曹峰点点头，心跳又加快了。公交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时发出"嗤"的一声。
"对了，"林小满上车前突然转身，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个给你。"
曹峰接过盒子，还没来得及打开，林小满己经跳上了公交车。透过车窗，她冲他挥挥手，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
回到家，曹峰才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银杏叶书签，叶片部分用黄铜打造，叶柄上系着一条蓝色丝带。翻到背面，上面刻着一行小字："一起加油"。
曹峰把书签小心地夹进每天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正好是记录学习计划的那一页。窗外，夏夜的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亮起来，像是在见证着什么。
第二天是周末，他们约好去林小满家学习。曹峰按照她给的地址找到一栋老式居民楼，按下门铃时手心全是汗。门开了，林小满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短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比在学校时更加居家随意。
"进来吧，"她笑着说，"我爸妈今天都不在。"
曹峰的心跳漏了一拍，跟着她走进客厅。林小满的房间比他的小一些，但布置得很温馨。书桌上摆着几个玻璃相框，里面是压平的银杏叶标本；墙上贴着几张水彩画，都是各种角度的银杏树；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音乐盒，盖子打开着，里面是一枚银色的银杏叶装饰。
"你喜欢银杏？"曹峰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是个愚蠢的问题——从她收集的银杏叶标本到现在的房间装饰，答案显而易见。
林小满笑了："是啊，从小就喜欢。"她指了指书桌旁的椅子，"坐这里吧，我去拿饮料。"
她离开后，曹峰小心地观察着这个充满林小满气息的空间。书架上整齐排列的书籍中，一本厚重的相册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抽出来翻开——里面全是银杏叶的照片，每张下面都标注着日期和地点。翻到最后几页，曹峰愣住了——那里贴着几片他送给林小满的银杏叶，最新的一片旁边写着："曹峰送的，最特别的一片。"
"偷看别人相册是不礼貌的。"林小满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笑意。
曹峰慌忙合上相册，转身时差点撞到她。林小满手里端着两杯柠檬水，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对不起，我只是..."
"没关系。"林小满把杯子放在桌上，"反正也没什么秘密。"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至少对你没有。"
这句话让曹峰的耳根烧了起来。两人坐在书桌前开始学习，但气氛比往常更加微妙。林小满讲解英语语法时，曹峰会因为注意到她嘴唇上细小的干皮而走神；而曹峰演示物理题时，林小满则会因为他突然靠近指出一个公式而屏住呼吸。
下午西点，他们决定休息一会儿。林小满打开音乐盒，轻柔的钢琴曲流淌出来。她递给曹峰一本相册："这是我收集的银杏叶，从小学开始的。"
曹峰小心地翻看着，每一片叶子都保存完好，叶脉清晰可见。在最新的一页，他看到了自己昨天收到的同款书签的原始版本——一片真实的银杏叶，被压得平平的，旁边写着："送给曹峰的书签灵感来源。"
"你..."曹峰抬起头，发现林小满正专注地看着他，眼睛亮得像星星。
"我想和你考同一所大学。"她突然说，声音轻但坚定，"不管是南方的橘子还是北方的银杏，我都想和你一起看。"
曹峰的心脏停跳了一秒，随即剧烈地撞击着胸腔。他想起那张月考排名表上紧挨的两个名字，想起图书馆里并肩学习的日子，想起公交站前那个小小的礼物。所有的碎片突然拼凑成一幅完整的图画，清晰得让他几乎窒息。
"我也是。"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不管去哪里。"
林小满笑了，眼睛弯成月牙。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音乐盒的曲子正好播放到高潮部分，悠扬的旋律在房间里回荡，像极了两人此刻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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