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岚市,暑气未消。沈星璃站在新家的阳台上,手指轻轻抚过那本己经泛黄的画册。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里面全是手绘的星空图。
十年前的那个雨夜,一场车祸带走了母亲,也带走了她世界里所有的星光。"星璃,你的房间自己收拾吧。我要出门了"父亲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接着是关门声——他又要去医院值夜班了。自从母亲去世,父亲就像一台永不停息的工作机器,用手术和病历填满每一分钟,生怕空闲下来会想起什么。手机突然震动,天文APP推送了一条消息:"今晚十点,英仙座流星雨极大值..."沈星璃没有告诉父亲就出了门。
出租车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她抱紧母亲的画册,额头抵在车窗上。天文台附近的观景平台己经有不少人,她避开热闹的人群,找到一块僻静的岩石。
"这里有人。"一个冷冽的男声突然响起。
沈星璃抬头,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岩石旁,月光勾勒出他锋利的轮廓。他穿着黑色衬衫,袖口整齐地卷到手肘,露出手腕上一块精密的腕表。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像冬夜的星空,明亮却透着寒意。
"这里不是私人领地。"沈星璃没被吓退,径首铺开画具。
陆辰皱了皱眉,没再说话,只是调整了三脚架上的望远镜,动作精准得像在操作某种精密仪器。沈星璃偷偷观察他:他的表情始终平静,没有其他观星者那种兴奋,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既定任务。
"你画错了。"十分钟后,陆辰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他指着沈星璃素描本上的夏季大三角:"天鹰座的阿尔塔星偏了2.3度。"沈星璃的笔尖顿了顿:"我在画感受,不是星图。""科学不需要感受。"陆辰调试着望远镜,没有看她,"误差就是误差。"
沈星璃合上母亲的画册:"艺术需要。我妈妈说过,星空不只是数据和坐标。"陆辰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科学追求精确。""那你知道天琴座的传说吗?"沈星璃突然问。"织女星,光谱型A0V,距离地球25光年。"陆辰机械地报出数据。沈星璃摇摇头,翻开画册某一页:"这是俄耳甫斯的竖琴,他为了救妻子欧律狄刻下到冥界...""神话没有科学依据。"陆辰打断她,声音冷硬得像他的望远镜金属支架。沈星璃不说话了,低头继续画画。两人之间的空气凝固成冰。
远处传来其他观星者的惊叹声,而他们这块小天地却安静得可怕。第一颗流星就在这时划破天际。陆辰条件反射般记录时间、方位、亮度,声音平板地报出一串数据。沈星璃却屏住呼吸,迅速在素描本上捕捉那道转瞬即逝的光芒,把它画成母亲常说的"天空舞者的裙摆"。
"你在浪费观测机会。"陆辰瞥了一眼她的画,"记录科学数据比画画更有价值。"沈星璃终于忍不住了:"你父母没教过你怎么和人正常交流吗?"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陆辰的表情瞬间结冰,他收起望远镜准备离开。就在这时,沈星璃注意到他手腕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物品划伤的。
"等等..."她下意识抓住他的袖口,"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陆辰僵在原地,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画册上。那是一幅北斗七星的画,旁边写着:"给小璃的生日礼物,愿这些星星代替妈妈守护你。"
"你妈妈..."他的声音突然没那么冷了。"去世十年了。"沈星璃轻声说,"这是她留给我的。"流星雨突然进入爆发期,数十颗流星同时划过夜空,像一场银色的风暴。陆辰站在原地,没有继续收拾器材。在忽明忽暗的流星光芒中,沈星璃看到他冷峻的侧脸似乎柔和了些许。
"我父母都是天体物理学家。"他突然开口,眼睛仍盯着天空,"我六岁起就能背出梅西耶天体表,但他们从来没陪我看过一次真正的流星雨。"沈星璃愣住了。陆辰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但她听出了那下面埋藏的东西。"他们现在在智利,观测阿塔卡马大型毫米波阵列的数据。"他调整望远镜焦距的手异常稳定,"我的生日礼物从来都是天文设备,附上使用说明书。"一颗特别明亮的火流星划过,照亮了陆辰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沈星璃突然明白了他的高冷从何而来——那不过是一个从未被教过如何表达情感的男孩筑起的围墙。
"你画得..."陆辰盯着她的素描本,似乎在艰难地寻找合适的词汇,"...很生动。"这简单的一句评价,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像是一种重大让步。沈星璃微笑起来:"谢谢。你懂的真多,我从没见过有人能这么精确地预测流星轨迹。"陆辰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0.5度——沈星璃注意到了,因为这可能是他今晚第一个接近微笑的表情。
"英仙座流星雨是斯威夫特-塔特尔彗星的残留物,"他的声音不再那么冷硬,"当地球穿过彗星轨道时..."沈星璃这次没有打断他,而是认真听着他解释辐射点、流星速度、亮度分布。在他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描述中,她听出了一个男孩对星空最纯粹的热爱——被科学术语层层包裹,但依然炽热。"...理论上凌晨两点还会有一次小高峰。"陆辰说完,似乎惊讶于自己说了这么多,立刻恢复了冷淡表情。
沈星璃却笑了:"你讲得比我天文老师有趣多了。"她大胆地把素描本推到他面前,"能教我认认这些星座的科学名称吗?"陆辰犹豫了一下,最终接过本子。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着画面一一说明:"这是天琴座的织女星,实际是一个双星系统;天鹅座的天津西是一颗超巨星,质量是太阳的20倍..."听着他平静的叙述,沈星璃突然问:"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来看流星雨?"陆辰的讲解戛然而止。远处传来人群的欢呼声,而他们之间又陷入沉默。"习惯。"最终他简短地回答,把素描本还给她,"天文社其他人太吵。"沈星璃点点头,没有追问。
她翻到画册最后一页——母亲画的银河全景,在空白处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撕下来递给陆辰。"下个月有猎户座流星雨,"她学着他不带感情的语气,"如果你需要安静的人一起观测。"陆辰盯着那张纸条看了三秒,像在分析某种复杂数据。最终他接过纸条,小心地夹进随身携带的《天体力学导论》里。"理论上,猎户座流星雨的ZHR能达到每小时20颗。"他平静地说,但收书的动作比平时慢了0.7秒,"我会提前计算最佳观测点。"这就是他的答应了。沈星璃暗自微笑,继续画着天空。
两人再没说话,但岩石之间的空气不再那么冰冷刺骨。当最后一颗流星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时,陆辰利落地收拾好器材。他站起身,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星图仪放在岩石上。"给。"他生硬地说,"比你用肉眼估算精确87.6%。"没等沈星璃道谢,他就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得像一棵孤独的白杨。但在拐弯处,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仍在作画的女孩,月光在那双常年冰冷的眼睛里投下一丝温度。沈星璃着那个星图仪,上面刻着一行小字:"致陆辰,十岁生日快乐。——父母于智利天文台"她突然明白了那道疤痕的来历——一个十岁男孩试图自己组装复杂仪器时留下的伤痕。
她把星图仪和母亲的画册一起小心收好,心想下次见面时要告诉他天琴座的完整故事。回程的出租车上,沈星璃看着渐亮的天色。手机里存着一个可能永远不会主动打来的号码,但她并不担心。有些人就像流星,需要耐心等待,但出现的那一刻必定光芒万丈。
岚市的晨光中,沈星璃第一次感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或许会有属于她的星光。而那星光,可能就藏在一个高冷男孩筑起的心墙后面,等待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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