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风过境的傍晚，画室的窗户没关紧。沈星璃冲进走廊时，狂风己经掀翻了她的速写本，纸张像受惊的白鸟西散飞舞。
她手忙脚乱地去抓，却眼睁睁看着其中一张飘向门外——那张画的是陆辰在医务室挂葡萄糖时的侧脸，睫毛垂落的弧度被她用铅笔反复描摹过七次。
“9.16，他梦见什么笑了。”
标注的字迹被雨水洇开，墨色晕染成一片模糊的银河。她扑向那张纸，却在指尖即将触到的瞬间，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拾起了它。
雨水顺着那人的袖口滴落，在地板上砸出深色的圆点。沈星璃僵在原地，缓缓抬头。陆辰站在走廊的阴影里，湿透的校服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肩胛骨的锋利轮廓。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素描上，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空气凝固了。沈星璃的耳膜鼓胀着心跳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那是她偷偷画的他。从天文台值班室到图书馆的沙发，再到他发烧时在医务室昏睡的侧脸……整整十二张，全被风吹散，全被他看见。
“我那天梦到……”陆辰开口的瞬间，窗外炸开一道惊雷，轰鸣声吞没了他的后半句话。
沈星璃转身就跑。雨水从走廊敞开的窗户灌进来，打湿了她的后背。她听见身后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听见陆辰的脚步声追了上来——但她不敢回头，不敢停下，甚至不敢去想他此刻的表情。
她冲下楼梯，却在拐角处被一把握住手腕。陆辰的掌心滚烫，指腹因常年调试望远镜而生着薄茧，过她腕骨时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别跑了。”他的声音混在雨声里，低哑得不像话，“外面台风。”沈星璃挣了一下，没挣开。
陆辰拽着她跑向器材室，推开门时，两人的校服都湿透了。器材室没开灯，只有应急出口的绿光隐约照亮一小块地面。陆辰脱下外套拧水，布料绞紧时，沈星璃瞥见他腰侧露出一截医用敷料的边缘——是上次投影仪短路时，他护住她撞伤的。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陆辰把拧干的外套搭在椅背上，转身时，沈星璃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储物柜。
“你……”她刚开口，陆辰忽然伸手，将一样东西塞进她手心。——是被雨淋湿却完好无损的速写页。翻过来，背面多了一行新字迹：[梦见你说天琴座传说时，睫毛上有星尘。]
沈星璃的呼吸停滞了。她抬头，对上陆辰的眼睛。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目光像某种夜行动物，安静、专注，带着不容逃避的首白。
“你画得很好。”他说。沈星璃的指尖蜷缩起来，纸张在她掌心发出细微的脆响。
“……你不生气？”陆辰沉默两秒，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擦过她的眼尾。
“这里，”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确实有星尘。”器材室外的暴雨仍在肆虐，但沈星璃的世界忽然安静得只剩心跳。
她攥紧那张纸，忽然意识到——她画的从来不是陆辰。而是她看向他时，眼底倒映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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