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后的天台，夜风格外冷。沈星璃裹着陆辰的毛毯，膝盖上摊开那本天文笔记。纸页己经泛黄，边角卷曲，像是被人翻阅过无数次。
她盯着那道"英仙座流星雨观测数据"的计算题，铅笔尖在纸上轻轻一顿。——墨迹簇新的公式旁，褪色的钢笔字写着："1989.11.18，与晚秋观测记录。"字迹工整，笔锋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沈星璃的呼吸微微滞住。
"这道题……"她抬头，指向期中卷最后一道大题，"你母亲二十年前就解过？"陆辰的耳麦里传来《小星星变奏曲》的钢琴声，细碎的旋律像星屑洒落在寂静里。他调试望远镜的手突然停在120°方位角，指节微微发白。
"你母亲叫林晚秋？"陆辰问。夜风突然变大，掀起了笔记的扉页。沈星璃看见一张被撕掉一半的照片残角——母亲年轻时的侧脸，戴着那枚绿松石发卡，正仰头望着星空。沈星璃记得那个发卡。母亲去世前，把它放在一个檀木盒里，盒底压着一张纸条："给星璃，愿它带你看清星空。"她一首以为那是句祝福。首到此刻，她才明白——那是句未完成的约定。
"她们是天文社的搭档。"陆辰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夜色，"1989年省赛，她们组队拿了冠军。"望远镜的金属支架在风中微微震颤，发出极轻的嗡鸣。
"后来呢？"沈星璃问。陆辰沉默了很久。"后来我母亲考进中科院，你母亲去了美院。"他顿了顿，"她们……再没联系。"沈星璃的指尖无意识地着照片残角。
"不可能。"她低声说，"我妈的画册里，至少有二十张……"她忽然停住。——二十张带有相同胎记的素描。
二十张她从未深究过的、锁骨下方淡褐色的星形痕迹。和陆辰身上的一模一样。
第一颗流星就在这时划破天际。银白色的光痕撕裂夜幕，像是一道迟到了二十年的答案。"电离层干扰会导致——"陆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就是现在！"他的掌心滚烫，带着恒星诞生般的温度，引着她的指尖指向东方。沈星璃的眼泪砸在1989年的钢笔字上，墨迹晕开，化作一片星云状的蓝。
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小璃，妈妈年轻时……犯过错。"当时监护仪的警报声吞没了后半句。但现在，她终于听清了——
那不是"错误"。
是"错过"。
流星雨最盛时，陆辰摘下了耳麦。《小星星变奏曲》的旋律流淌在两人之间的寂静里。
"她们约定过，要一起看1999年的狮子座流星雨。"他说，"但那年我母亲去了智利观测站。"
沈星璃轻轻"啊"了一声。——1999年，她三岁。母亲抱着她坐在老房子的天台上，指着夜空说："那是狮子座，流星雨来的时候，愿望最容易实现。"
"你许愿了吗？"小小的她问。母亲沉默了很久，才说："……妈妈许不到了。"现在她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不是"不能"，而是"不再有机会"。
回程的楼梯间，陆辰突然停下脚步。"下个月有双子座流星雨。"他说，"要一起看吗？"
沈星璃抬头，看见他睫毛上沾着一点星光。"好啊。"她轻声回答，"带上这本笔记。"陆辰笑了。
那笑容很浅，却像是跨越了二十年，终于落到了该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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