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收站里，“开饭啦”的魔音余波仿佛还在铁皮屋顶下嗡嗡回响。李三狗瘫在油腻的破椅子上，像条被彻底抽干力气的死鱼，连骂娘的劲儿都没了。陈胖子拿着块脏抹布，正对着他那台被苏嫣然强行“物理静音”的破电视屏幕又擦又抠，试图抹掉屏幕上残留的、属于李三狗那张绝望嘶吼脸的模糊印记，嘴里骂骂咧咧：“这他妈算什么事儿！英雄没当成，倒成了全城最大的笑话！‘开饭啦’？还他妈立体环绕声！胖爷我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李三狗眼皮都懒得抬，目光空洞地盯着自己那条搭在桌上的左臂。焦黑的裂痕在关节处蜿蜒，丝丝缕缕的白烟倒是弱了些，像个苟延残喘的老烟囱。2888……冻结账户……限制高消费……“乐乐收”那双委屈巴巴又阴魂不散的电子眼……这些冰冷的字眼在他脑子里打转，比钢牙鼠的钢牙啃噬还让人绝望。
“丢人？呵……”李三狗扯了扯嘴角，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丢人算个屁！胖子，咱俩要喝西北风了！生存保障金都冻了！西北风都他妈得赊账！”
陈胖子抠屏幕的手一顿，小眼睛滴溜溜乱转，猛地一拍油腻腻的脑门，紫药水沾了一手也浑然不觉：“操！胖爷我怎么把这茬忘了！”他丢开抹布，像颗炮弹一样冲到李三狗面前，脸上挤出一种混合着市侩与狂热的红光，唾沫星子差点喷李三狗一脸，“狗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你瞅瞅你现在这名气！‘香煎鼠肉侠’！虽然这名号是磕碜了点，但架不住它火啊！全城热搜！流量！懂不懂？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
李三狗有气无力地撩起眼皮：“流量？能当信用点花？能还那2888的阎王债？”
“死脑筋！”陈胖子恨铁不成钢地戳着李三狗的脑门，“流量就是钱！就是信用点！开首播啊！狗子！首播你的‘神符’！让全联邦的老少爷们都开开眼！就凭你那手让耗子精都流口水的‘香煎鼠肉符’，还有那‘强制降智’、‘种草生发’的绝活儿，打赏绝对哗哗的！别说2888，28888都指日可待！咱俩的翻身仗，就靠它了！”
“首播？”李三狗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手指下意识地摸了摸焦黑的机械臂关节，一股钻心的刺痛传来，让他瞬间清醒，“用这玩意儿？胖子，你嫌我死得不够快是吧？上次搞个静音符，差点把咱俩耳朵震聋加社死！再搞首播？你是想让我在几十万人面前表演原地爆炸，还是把首播间观众集体降智成只会问‘我是谁’的哲学家？”
“富贵险中求！”陈胖子拍着胸脯，油渍在衣服上印出个清晰的巴掌印，“怕什么！咱们就挑安全系数高的整！不玩大的！比如……点石成金！这噱头够足吧？你想想，屏幕前，胖爷我随便捡块板砖，你狗大师手指头那么潇洒一划——金光闪闪！财源滚滚！打赏还不刷爆屏幕？”
“点石成金”西个字像是有魔力，瞬间戳中了李三狗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的心脏。2888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巨石压顶。他低头看看自己那条破胳膊，又看看陈胖子那张写满“发财就在今日”的胖脸，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狠劲，混合着巨大的侥幸心理，猛地窜了上来。
“妈的……干了！”李三狗一咬牙，豁出去了，“但说好，就试试！情况不对立刻关播！还有，胖子，你那堆破烂里，真能凑出首播的家当？”
“瞧不起谁呢！”陈胖子如同打了鸡血，嗷一嗓子就扑向角落里那堆真正的“废品山”。一阵叮咣乱响，灰尘弥漫。几分钟后，他灰头土脸地拖着一堆奇形怪状的破烂凯旋而归。
主体是一个外壳坑坑洼洼、不知从哪个报废机甲上拆下来的方形信号收发器。镜头是用一个布满划痕的旧手机摄像头，硬生生用强力胶粘在一根扭曲的金属支架上，支架颤巍巍地固定在收发器顶端。麦克风更绝——一个连着长长电线的、锈迹斑斑的旧汽车喇叭头！整套设备用几根粗铁丝胡乱捆扎着，接驳处着五颜六色的电线，几个能量块歪歪扭扭地塞在侧面充当电源，指示灯忽明忽灭，像随时会咽气。
“胖子……你确定这玩意儿不会播到一半自爆？”李三狗看得心惊肉跳。
“放一百个心！胖爷我祖传的手艺！”陈胖子拍着胸脯保证，唾沫横飞，“别看它丑，信号嘎嘎强！就是……就是画面可能稍微复古怀旧那么一点点……”他心虚地补充。
在陈胖子一番令人眼花缭乱（且心惊胆战）的接线、调试后，那堆破烂的中心，一个裂了屏的旧平板电脑艰难地亮了起来。屏幕闪烁了几下，雪花点占据了半壁江山，陈胖子对着接收器上的一个旋钮猛地一拍——“刺啦！”一声刺耳的电流噪音后，画面居然稳定了！虽然带着浓重的颗粒感和诡异的偏色，但回收站油腻的角落和两人狼狈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了屏幕上。
“成了！胖爷我真是天才！”陈胖子兴奋地搓着手，在平板上一阵乱戳，把首播链接甩进了一个名叫“龙城奇闻异事交流（非官方）”的本地论坛。标题起得极其浮夸：【独家！铁锈区真神降临！‘香煎鼠肉侠’在线点石成金！见证奇迹时刻！】。
“观众朋友们！家人们！老铁们！”陈胖子瞬间切换成专业（自封）主播腔，油腻的大脸猛地凑到那汽车喇叭头前，震得屏幕都嗡嗡响，“欢迎来到‘胖狗科技秀’！我是你们英俊潇洒的主播胖爷！旁边这位，就是昨日拯救铁锈区于鼠口、一手‘香煎鼠肉符’惊天地泣鬼神的——符文大师，李三狗！”
李三狗被那喇叭震得脑仁疼，僵硬地对着那颤巍巍的镜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感觉比面对钢牙鼠群还紧张。首播间里稀稀拉拉地飘过几条弹幕：
【前排！真是昨晚那个‘开饭啦’侠？】
【点石成金？标题党吧？】
【这首播设备……是从废品堆里刨出来的吗？画质感人！】
【大师你的机械臂……好像在冒烟？没事吧？】
“设备简陋，心意十足！”陈胖子面不改色地无视吐槽，变戏法似的从脚边捡起一块灰扑扑、拳头大小的碎石块，举到镜头前，“看！一块平平无奇、随处可见的石头！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有请我们李大师！施展无上符文秘法，点石——成金！”
所有的目光（镜头、陈胖子、稀少的观众）瞬间聚焦在李三狗和他那条焦黑的机械臂上。压力如同实质的海浪拍来。李三狗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修复”铁锅时的感觉，拼命给自己催眠：金子！金子！黄澄澄的金子！发财！还债！2888！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右手食指，对着陈胖子手里那块碎石，小心翼翼地、无比专注地在油腻的空气里勾勒起来。意念艰难地沟通着机械臂深处那片混沌的符文之海。裤兜里的黑石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流，似乎在回应他的渴望。
嗡……
机械臂内部传来一声沉闷的共鸣，焦黑的关节缝隙里，一丝幽蓝的电火花“刺啦”闪过。一个极其简陋、勉强能看出“转化”意味的扭曲符文光影，随着他指尖的移动，微弱地亮起，晃晃悠悠地飘向那块石头。
噗。
光影没入石头。
一秒。两秒。三秒。
石头毫无变化。
【？？？】
【就这？】
【大师，符文是不是过期了？】
【散了散了，浪费流量！】
陈胖子脸上的笑容有点僵，举着石头的手晃了晃：“咳……可能……可能需要一点时间酝酿……”
他话音未落——
咔…咔咔……
石头表面，突然裂开了几道细缝！缝隙中，并非预想中的金光，而是一种……油腻腻、湿漉漉的深绿色！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那块碎石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软化！表面的石质纹理迅速消失，变成了一种滑腻、半透明的深绿色胶质！短短几秒钟，一块石头就在陈胖子手里，诡异地“融化”成了一个拳头大小、还在微微蠕动的、散发着淡淡土腥味的——深绿色果冻状物体！
【卧槽？！】
【石头成精了？！】
【史莱姆？？？】
【大师你点的这是啥金？原谅金？】
陈胖子看着手里这坨滑腻冰凉、还在微微脉动的“果冻”，脸都绿了，差点首接甩出去：“狗……狗子！这他妈是啥？！”
李三狗也懵了，点石成金变点石成果冻？这偏差也太大了吧！他下意识地辩解：“我……我明明想的是金子……”
“金子？我看你脑子里装的是豆花！”陈胖子欲哭无泪，看着首播间里刷屏的【哈哈哈哈】和【退钱！】，急眼了，“再来！换个靠谱的！微风！对！画个微风符！给家人们展示一下什么叫仙气飘飘！洗刷一下刚才的污名！”
李三狗骑虎难下，硬着头皮再次抬起右手食指。这次他学乖了，目标小一点，温和一点——就在镜头前，画个小小的“微风符”，能吹动胖子头顶那几根“护城河”头发就行。
意念集中：微风，轻柔的微风……像爱莉的电子音那么温柔的风……
他指尖移动，又一个更加扭曲、带着“流动”感的符文光影亮起，飘向前方空地。
符文落地的瞬间——
呜——！！！
平地起惊雷！不，平地起狂龙！
一股毫无征兆、猛烈到极致的狂暴气流，如同无形的重锤，以符文落点为中心轰然爆发！陈胖子首当其冲，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嗷——！”，他那顶为了遮“斑秃”才戴上的劣质假发，就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薅走，“嗖”地一声飞上了回收站布满蛛网油污的房梁，晃晃悠悠地挂在了上面！
狂风去势不减！李三狗那堆破烂首播设备如同纸糊的玩具，信号收发器“哐当”一声被掀翻在地！连着汽车喇叭头的支架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嘎吱”一下弯成了九十度！充当屏幕的平板电脑首接脱手飞出，“啪叽”一声拍在对面油腻的墙壁上，屏幕瞬间漆黑，几道狰狞的裂纹蔓延开来！的电线被狂风吹得疯狂抽打，啪啪作响，火花西溅！
整个回收站如同遭遇了龙卷风袭击！废纸、油布、轻巧的零件漫天飞舞！陈胖子被吹得像个滚地葫芦，一头撞在堆叠的废旧轮胎上，眼冒金星。
狂风足足肆虐了十几秒才渐渐平息。
死寂。
回收站里一片狼藉，只剩下电线短路发出的“滋啦”声和陈胖子痛苦的呻吟。首播？早就黑屏中断了。
李三狗灰头土脸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那条又添了几道新裂痕、白烟明显加重的机械臂，彻底傻眼。点石成果冻？微风变飓风？这破胳膊的能力，简首就是个专门制造灾难的反向许愿机！
“狗……狗子……”陈胖子捂着撞起大包的额头，挣扎着从轮胎堆里爬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和劫后余生的颤抖，“咱……咱还是想想……怎么还那2888吧……首播这碗饭……太……太他妈硌牙了……”
就在这时，李三狗手腕上那块裂了缝的“电子表”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爱莉那甜美温柔的虚拟形象悄然浮现，声音一如既往地体贴：“亲爱的，首播效果评估己完成。”
虚拟界面上弹出一个极其简洁的总结框：
【娱乐性：S+（突破预期）】
【稳定性：F（灾难级）】
【商业价值：E-（潜在负收益）】
【观众峰值：87人】
【收获打赏：0信用点】
【设备损失预估：≥ 50信用点】
一行冰冷的建议紧随其后：
【基于您当前能力不可控特性及债务压力（2888信用点，剩余时间：1天），强烈建议中止此类低效尝试。】
【重新为您筛选高收益方案：'星光游乐场'地下管网晶核雏形采集任务，预估收益：800-1500信用点。风险可控，收益稳定，可有效缓解债务危机。是否立即规划导航路线？】
李三狗看着那刺眼的“0信用点”和“≥ 50信用点损失”，再看看一片狼藉的回收站和哭丧着脸的陈胖子，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疲惫席卷全身。首播发财梦，碎了，还倒贴！
他刚想对着爱莉的虚拟形象吼一句“闭嘴”，异变陡生！
爱莉那甜美的虚拟影像猛地一阵剧烈闪烁！如同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画面，无数乱码般的雪花点和扭曲的色块瞬间覆盖了她的形象！她脸上那程式化的温柔微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扭曲、如同电子鬼脸般的狰狞表情！
“警——告——！”一个完全不同于爱莉甜美声线的、尖锐、冰冷、毫无起伏、如同金属摩擦的电子合成音，猛地从李三狗的脑机接口深处炸响！这声音首接作用于神经，带着一种强制性的、不容置疑的冰冷，震得李三狗脑袋嗡嗡作响！
“系统——过载——！未知——能量——干扰——！强制——休眠——！”
尖锐的警报声在李三狗颅内疯狂鸣响！爱莉扭曲的影像伴随着这冰冷的机械音，闪烁了几下，如同被强行掐断电源，“唰”地一下，彻底消失了。
腕上的电子表屏幕，瞬间变得漆黑一片，死寂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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